16拍賣品
南葛奧星,不夜城破銅街的地下酒館。 人頭攢動,喧鬧嘈雜。 燈光舞臺在此時就緒,光頭猛漢皮衣妖嬈,雙腿岔開直立,一手指向天花板,一手捏著熒紫光圈麥克風,發出高亢而富有煽動力的聲音。 “各位,歡迎來到破銅街!” “再過十分鐘主菜就會上場,在此之前,請大家稍安勿躁,好好享用美酒——這可是花了大價錢的,你們不喝,我可要rou疼了~” 猛漢矯揉造作地隨著尾音扭動身體,還對在場的客人熱情發送了一波飛吻。 站在角落里黑衣青年不忍直視地別過了頭:“這里一直都是這種風格的嗎?” “小伙子你還是太年輕啊,”胡茬男大笑著拍了拍他的后背,“如果你以后還想找繼續樂子,那得盡早習慣這種小場面。大千世界什么蟲都有,你可別只顧著以貌取蟲!” “好吧,顧問先生,我勉強信你一次?!鼻嗄晁菩Ψ切Φ靥袅颂裘?,隨手拿起桌上顏色詭異的酒水,“來一杯?就當提前慶祝我們合作愉快?!?/br> “當然,當然,合作愉快!”胡茬男面色一僵,旋即很快換上笑臉跟他碰杯,見這家伙終于把目光從自己身上移開,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他今天真是倒了血霉,這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蹦出來的暴力蟲一口氣把他的線人都揪了出來,他當時宿醉剛醒,一睜眼就看到被串成燒烤串的線人們砸破窗玻璃飛了進來,咕嚕嚕撞到門上。 他當時以為仇家找上門了,六神無主地想要逃跑,門把手卻被隨之而來的弩箭釘了個對穿。 那個暴力的雌蟲從天而降,像是斬開黑夜的凌厲刀光出現在他面前,把他屈辱地踩在腳下。 顧問在這一刻回閃蟲生影像,他作為被遺棄在垃圾回收廠自然孵化出來的蟲卵先天不足,戰斗力低下,連完整蟲化都無法做到,但他依舊憑借自身努力從社會底層闖出顧問的名聲……如果他是什么熱血作男主角,這會兒一波回憶殺走完就該開掛教不速之客怎么做蟲了。 但很可惜,他并不是。 能走到現在的地步,顧問很清楚自己到底做過什么——這些東西如果上了法庭,足夠判決他反復死亡好幾次了。所以他并沒有高呼“我跟你無冤無仇,閣下為何這般蠻橫”的底氣,只能在心里祈禱對方沒有變態的凌虐愛好,可以讓他走的干脆一點兒。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個把蟲串成串還非法入室的暴徒居然化身成彬彬有禮的客人,請他坐起來談一筆交易。顧問當時滿腦子就只有送走瘟神這一個念頭,連價都不敢還,說什么是什么答應地無比痛快,等事后冷靜下來翻盤,才注意到“混進破銅街”這件事有多么不妙。 用“混”字,就證明對方決不是精于此道的蟲,再結合破銅街那個地方的具體產業,那基本可以斷定這家伙是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正義勇士了。這位孤勇的正義勇士單槍匹馬,顧問嘴里發苦——倒不是擔憂雇主死了報酬尾款沒蟲付,而是如果自己被認出來跟他是一伙的時候,該怎么安然脫身。 破銅街那個地方只是擺在明面上的靶子之一,在它后面藏著的肯定是更龐大的勢力——顧問肯定自己惹不起的那種。 總之,為了順利送走瘟神,很早就游離在外想要金盆洗手的顧問身不由己地親身上陣。 他帶著雇主穿過外層并不嚴謹的安保關卡,正好趕上主持人 暖場的時間。 …… “你在看什么?怎么這么入神?” 一只手伸到祝榮生面前左右晃了晃。祝榮生一抬眼,便是沃頓那張笑容過于燦爛的臉,襯著一頭火紅色的凌亂短發看起來莫名喜慶。 “不是約好了一起去訓練室嗎,現在該出發了?!?/br> 祝榮生的動作幾不可查地頓了頓,旋即收好光腦站起身:“走吧?!?/br> 與此同時遠在南葛奧星的馬甲依然還在活躍。 這個新功能好就好在自選出生點,祝榮生捏完外觀后就忙著查詢資料看他最適合直接空降哪個星球,選擇好出生點后,他還給馬甲起了個要多張揚有多張揚的可愛花名,要的就是報出來威懾全場的自信氣概。 在起名框中輸入“小黑”,點擊確認,放大自行上傳的地圖,選擇南葛奧星進行傳送。 雙開意外地沒什么難度,祝榮生能夠在系統的輔助下做到最完美的一心二用。他可以很清晰地感知指揮另一個自己的種種行動,并且不會對本體有任何影響。 這么一看,如果自己的大腦是電腦主機,那他的CPU一定非常優秀。 祝榮生捏捏自己的耳垂,好好進行了一番自我鼓勵。 他們這一屆這里正好因為課程安排原因空出來了一天時間,臨時小隊的邱昆便提議大家約出來一起訓練,互相熟悉一下作戰風格。 在本體忙碌在訓練場上的時候,身在破銅街的馬甲小黑依然在本體的精妙控制下毫無破綻,他抱住手臂輕靠在墻邊,含笑看著舞臺上光影繽紛的歌舞暖場,看起來與周圍其他客人并無區別。 祝榮生心里清楚一個小小馬甲并沒有多么強大的力量,這次的惡意搞事頂多是給幕后的主事人帶去一點小麻煩——當然,他的目的就是給他們帶去充滿“驚喜”和“愛”的小麻煩。 要求不高,讓馬甲小黑成為主事人眼里到處蹦跶但又打不死的討厭“壞蟲”,留下足以拉滿仇恨的事跡就好了。這樣一來,就能讓他們主動送上門來,而不需要自己費盡心思在整個星際大海撈針。 可憐的顧問先生還沒緩完兩口氣,頓時又陷入驚嚇之中。他剛才明明看著那只蟲狀似安分地欣賞歌舞表演,怎么稍微扭頭換杯飲料的功夫,對方就突然不見了! 好如同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般無聲無息,顧問目光呆滯地掃視著周圍著裝五顏六色的蟲群,就是不見那個純黑色的身影。 完了,這蟲撇下自己去搞事了。 顧問腦子也清醒,他一看雇主跑沒影了,為了自己的蟲身安全當即就要開溜,可還沒跑出幾步就被揪住了命運的后脖頸。 顧問整個人僵硬成了石頭,咔嚓咔嚓緩緩扭頭,就見雇主不知道從哪里順了一副墨鏡,單手插兜,披著皮衣外套,就像是什么鄉下里來的土財主一樣橫得不行。 “你跑什么呢?”他的雇主略帶笑意地問他,但藏在黑色鏡片后面的眼睛似乎是在不含情緒地注視他,像是在看一坨死rou。 顧問被自己的腦補嚇得一個激靈,頭先一步搖成撥浪鼓。 “我怎么敢跑呢,您有事盡管吩咐哈,別因為我的愚鈍讓您生氣?!?/br> 留著胡茬的滄桑大叔臉上擠出肆意流油的狗腿笑容,惹得馬甲小黑的目光微微凝固,他完全沒有get到自己在對方眼里的可怕,只以為這位大叔精神狀況不大好,容易反復失常。 果然大大咧咧掛在論壇接生意的家伙不靠譜嗎…… 祝榮生痛定思痛,決定下次一定要通過專業機構,而不是為了節省中介費在論壇上找。他在貧困人設里呆太久了,一時還沒有脫離出來。 對顧問來說,雇主這段時間的沉默就像一把殺豬刀,而自己是砧板上的rou,等待被切片或者剁成rou泥。 他瑟瑟發抖地等待最后判決,但出乎意料的是,對方居然大方地放過了他,緊接著捏著下巴做沉思狀,看起來居然還有點失落。 就在這時,暖場時間結束,熱情洋溢的猛漢主持人重新回到舞臺上。 他捏著麥克風的手翹起蘭花指,伴隨著鼓點密集的BGM做出一連串難度超高的嗨舞動作,最后才旋轉站定,一抹亮到反光的光頭,意猶未盡地開口:“暖場結束了,親愛的客人們,接下來就是萬眾期待的拍賣環節!” 客人們很給面子地安靜了一瞬,旋即爆發出排山倒海的鼓掌和歡呼聲。 全場燈光 突然熄滅,唯二的光柱一個打給了主持人,另一個打在了從舞臺下方緩緩升起的巨型鐵籠上。 巨型鐵籠上蒙著一層暗紅隔光布,遮擋了里面的情況。 主持人踩著妖嬈的貓步,粗壯的大腿青筋跳動,每一步都仿佛踐踏在觀眾心上。只見他緩緩走近鐵籠,拉長語調:“這是今天第一件拍賣品,當然,也是唯一一件。畢竟這世道,好貨難找呀~” “相信大家都知道這里面是什么了吧?”主持人故作可愛地往臺下送出一個wink,旋即大掌抓住遮光布的一角,然后猛地將它掀開,口中配合這個瞬間吐出音調高亢而富有煽動力的臺詞:“沒錯——!是雄蟲?。?!” 臺下的客人們瞬間sao動起來,無數雙眼睛牢牢盯住鐵籠里柔弱無助的嬌小雄蟲,龐大的yin邪惡意正在場地上空悄悄醞釀,買家們蠢蠢欲動。 鳥籠里的雄蟲惶恐地蜷縮在角落里,他看起來還沒成年的樣子,瘦瘦小小一只,身上套著名為情趣用品的半透明服飾,穿了和沒穿差不了太多。 主持人并不在意拍賣品的情緒,他看起來見多了這些,相當熟練地把手伸進鐵籠縫隙中,掐住小雄蟲的下巴強迫他抬頭面向買家。 “第一件拍賣品——來自、啊不,是流浪在外的可憐雄蟲,目前還未成年哦,但是完全不影響使用!” 他們身后的光屏亮起,把小雄蟲的臉和身體放大給客人們評估。 顧問作為出身于此的蟲早已見怪不怪,如果當初被拋棄在垃圾回收場的自己是值錢的雄蟲,剛破殼就會被當成物品擺到臺上。 但雇主顯然不是這樣的蟲,顧問小心地避開對方身上顯而易見的低氣壓,祈禱他可以沉得住氣,別在這檔口掏出什么武器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主持人釘死在墻上,這樣的話他全身而退的難度實在是太高了。 祝榮生看著舞臺上的雄蟲,突然就想起多年前的星盜劫船事件,那個時候如果沒有自己這個意外,那么那群雄蟲——現在的伙伴們大概率也會淪落到這般境地。 他自身其實并沒有特別明晰的正義傾向,一般來說,只要沒碰到他的雷點,他對于大部分的事情都不會有什么感觸和做些什么的強烈意愿。 但人口販賣正是他的雷區之一。 只有社會渣滓中的渣滓才會枉顧人性買賣同類作為努力,在場的買賣方都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