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傘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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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想的是遠離人類,但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可比人與花的差距都大。 郗景面朝嘈雜的人群,不得不提高音量,道著謝:“謝謝你?!彼宰屿o,難得聲音響亮一次,似要劃破天空,又把什么東西揉在聲音里一并宣xiele出去。 他相信她一定聽見了。 家鄉的姑娘直率潑辣,有著火一般燃燒的熱情,郗景握著懷里的傘柄,對此深有體會。 “剛才拍照……”郗景也是忘記了,自己常被黑洞洞的鏡頭對準,早就習慣了,但慶章歲肯定對此沒什么經驗,“你介意嗎?” 他輕輕握住慶章歲的手,并不介意被人看到這一幕。 慶章歲搖了搖頭,跟你在一起就沒有什么值得介意的事情了啊。 開闊的草坪盛了一山的風,衣角、褲腳和柔順的發絲被吹起,海面的波浪似的,兩人在長椅上歇下。慶章歲自然地拿過傘來,撐起一道遮陽的影子,嘴角帶笑,定定地望著他。 郗景靠在人肩頭上,右手探入衣服里,卻只是慢慢地從兜里摸出一把刻刀。 慶章歲蕩漾的笑容“咔嚓”一聲僵在臉上,忽然覺得風也不暖了,花也不香了,郗景也……好吧,郗景還是那么好看。 郗景俯身撿起一片落葉,借了長椅的扶手當桌案,寥寥幾刀便勾勒出被小面辣到的慶章歲的模樣。 ?刀尖的靈氣仿佛凝成實質,葉面上的慶章歲幾乎刨開綠色的脈絡、將要躍出來。 他也沒停刀,話也免了說,慶章歲極有默契地把那塊小木料遞給郗景。 郗景眼簾微垂,稍加思索后抬起頭來,挺直了脊背,這個姿勢有點累人。 他收好刻刀,踏著風走到湖邊,慶章歲立在一旁為他撐傘。 澄澈的湖面映出他們親密的倒影,灰衣衫、灰傘與湖邊的巨石同色,慶章歲手臂下壓,把傘舉得低了些,傘沿便緩緩遮住兩人的下頜。 兩人在湖邊的傘下接了一個細膩悠長的吻。 剛才還能聽到歡快悅耳的鳥鳴,能看見滿目的奇花異草,能聞到空氣里淡淡的清香?,F在郗景只能聽到慶章歲平緩的呼吸聲,看見近在咫尺的羽睫,聞到那股勾魂攝魄的香氣。 契合的親吻占據了他的所有心神,直到唇分郗景還覺得意猶未盡。 心臟里像有幾只狼奔豕突的小蟲子,郗景抱住慶章歲,也不說話,那張臉上除了平靜還是平靜。 半晌,他抵著慶章歲的額頭,語氣輕緩,唇舌微動:“走吧?!睉n心不再如搗。 慶章歲看不見,卻感受得到他胸腔的震動,一手舉傘,另一只則牽緊了他的手。 走得久了,無處不在的高溫也不是一把傘能擋得住的,地面上方的空氣猶如蜂蜜在熱水里化開,扭曲著,遠遠看上去空間都變形了。那一身秋款的衛衣能生生把人送到醫院里躺著,然而慶章歲沒事,不僅沒事,還掏了把扇子出來給郗景降溫。 款式獨特,一看便知是姬小木送的。 姬小木數著自己的心跳,手術室外的長廊上不知承載了多少人的悲歡離合,然而只有真正站在這里,嗅著消毒水的味道,呆呆地望著“手術中”的燈亮,方才知道緊張二字怎么寫。 就算是激戰中突遇子彈卡殼,她也沒有如此擔心過。 手術一定要成功。 姬罄面色如常,就算手術失敗,也并不會讓她感到痛苦、煩惱與郁悶,因為在她心里,生活只是會繼續不方便罷了,但是生活還會繼續。 既然如此,又何必憂心忡忡。 姬罄天生缺左腿、右眼,患有聽障,又由于小時候聽不見人說話,無法和自己的發音比對,漸漸失去了順暢的表達能力。 但姬小木沒有放棄,離家出走后,姬罄跟著jiejie學會了一些簡單的音節,反而是恢復了一部分語言能力。 手術相當成功。 姬小木摩擦著掌心的繭子,那些拿在手里的槍啊炮啊猶如褪色的劣質電影,變作一張張薄膠片,飛速掠過她的身邊。一切都像是不曾經歷過的。 沒有炸開的血霧、汗水和慘叫。只有meimei安寧祥和的微笑。 姬罄在潔白的病房里躺著,姬小木撫摸她如瀑般的長發,短刀一樣的眉收起了鋒芒,眼尾也藏好了血氣,仿佛真的沒有從槍林彈雨中穿梭而出,只是一位務農的小姑娘而已。 姬罄比誰都明白。 她和她都是下水道的蟑螂,怎么可能不知道一場手術的高昂費用有多遙不可及呢。她伸手捧起jiejie的臉,神情懇切。辛苦了。 郗景辛辛苦苦刻了一只慶八歲出來。木雕不比葉雕,一口氣刻下來手都是麻的。 然而很值得。 慶八歲穿著厚厚的衛衣,沉默地舉著一把灰色的傘,好似摻進了人群的孤獨殺手。 慶章歲啄了一口郗景,貼著他的鼻梁用柔軟的唇瓣來回摩挲,也不嫌熱,就直接摟在一起,衣服挨著,肌膚相接,比夏風還來得溫暖。又隔著衣服去摸他的背,汗津津的,親昵之下皮膚升溫,燙得人心里癢癢。 萬紫千紅叫人眼花繚亂,郗景卻愛看得很。 名目繁多的鮮花他還能說出個名字,正兒八經是個小半個懂行的。 慶章歲見著花簇錦攢的,忍不住又瞄了幾眼郗景的面龐。唉,比不了比不了,沒瞧見那些爭奇斗艷的花骨朵兒都灰暗了許多么。 白的紅的太常見姑且不論,就是彩色的變異種來了,也是陪襯啊。 那些白的紅的東西,落在桌上便成了火鍋。郗景想了又想,在家鄉風骨和愛情佳話中,選了后者,要了鴛鴦鍋。 慶章歲盯著中間那個小圓圈,心想,怎么就這么小一個鍋?不是應該對半開嗎? 郗景掃了一眼他碗里的寡淡顏色,又看了看自己一湖的艷紅油亮,難得地笑了笑。 慶章歲聽不懂方言,眼神越發迷惘,睫毛隨之微微振動,加上他唇紅齒白,乍看上去,如同一幅明快而高雅的工筆畫。 細長的筷子沒入鍋里,便撈起一把騰騰的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