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剩下幾天都在返程路上,有兩次清晨停泊補給時樊山譽正好在甲板上,從船上往下望,繁華碼頭的那一側就是數不清的樓。要不是那些字足夠大的英文廣告,這里與國內幾乎沒什么兩樣。 劉澤文這兩天沒出來,他老婆有點孕期反應和暈船,估計是玩得累了。 其他人有的泡妞,有的打游戲,也有的打球去了,反正老樊現在孤狼一個,誰也不擔心他。 樊山譽叼著棒棒糖,一邊吹海風,一邊覺著船尾的這片甲板區實在是好地方。太陽充足,海風時常光臨,靠岸時會有海鳥停在欄桿上,從游客手里啄食。 最后一天,這趟補給完,明天早上靠岸時這趟旅程就結束了。生日那天之后,樊山譽再也沒見到過池林,倒是從陽臺往下望時,見到過一兩次他的貓。 布偶貓眼睛很藍,愛窩在椅子上曬太陽。它的毛毛軟白順滑,不知怎么,樊山譽看著,總覺得像池林。 面是沒見過,但時不時有些禮物送上來,掛在他的房間門把手上。 有時是毛氈扎成的小狗,有時是一盒餅干,有時是一本書。最后一次池林送來的,是一個手搖八音盒。 樊山譽手都搖酸了才把曲子聽完。 從來沒聽過,不知道是誰的。 池林還是會留下卡片,這些卡片是他手寫的,說一些禮物的來歷。 餅干是他在咖啡廳里和廚子偷師學的,書是他隨手買錯了、但覺得觀看體驗還不錯的,小狗是用貓毛扎的,池林收集了小兩個月的自家貓毛。 貓毛扎小狗毛氈,虧他想得出來。 池林把自己的生活展現給他,本人又保持著一個合適的距離。他來了幾次,沒有一次被樊山譽撞見。 他總是這樣細致又熨帖。 下船,轉機。樊山譽的行程和朋友們不一樣,他還得回西海岸,要開始上班了。 再收到池林的消息是兩天后,一條定位加四個字:安全抵達。 定位在X市,靠海那個區,離著樊山譽現在的家不算遠。 樊山譽的班排了幾天,還要飛兩趟新疆,他在飛機上補了個覺,回到國內馬不停蹄回了趟家,放行李。燈一拍開,屋里亂糟糟的,家政顯然沒來過。 媽的,樊山譽還趕著回局里,一邊提鞋一邊給家政公司打了個電話。對面說他合約兩天前到期了,家政就沒上門。 拜托,他家這情況豈止是兩天沒來啊。他現在懶得吵,掛了電話先去上班,回來再算賬。 路上莫名下起了雨,樊山譽沒帶傘,淋了一身。好在局里有換洗衣服,他換了一身出來,甩甩頭發,到上司老劉那兒報到。 “小樊啊,生日快樂。這回玩爽了吧?!?/br> “爽了爽了,今年都不想玩了?!狈阶u不敢造次,“有啥情況嗎這次?” “地面要我們配合,抓一個逃犯?!崩蟿⒄f,“在你們隊跟的那趟3U8769上,你帶人盯著?!?/br> 川航飛烏市,樊山譽一邊擦頭發一邊翻文件,仔細把要點都看了。 “犯啥事了這個,三省聯合抓捕啊?!狈阶u說。 “搞網絡賭博的,騙了一個多億。他這回出去只是旅游啊,你動作小一點,我們地面這邊等飛機起飛就出動?!?/br> 樊山譽把毛巾搭肩上,看完文件抬起頭,發現老劉一直盯著他。 “你小子最近氣色挺好的,”老劉說,“是不是談姑娘了?” 這話哪能老實答啊,樊山譽低著眼睛笑,打哈哈道:“八字都沒一撇呢?!?/br> “小樊啊,該著急一下了,我兒子大你兩歲,我孫女都上小學了?!?/br> “幾年級了?”樊山譽問。 “三年級,是中隊長了。厲不厲害?!崩蟿⒁荒樀尿湴?。 樊山譽樂了,又聊幾句,回去干自己的事兒。 航班是下午的,樊山譽換上便裝,脖子上挎著耳機,整個兒一拽爺。路上沒啥人跟他說話,耳機里偶爾傳來兄弟調侃他的話。 “誒誒,逼裝過了啊,收斂點兒?!?/br> 樊山譽笑了笑,沒搭理,開始睡覺。 三小時航班,晚上那趟才是重頭戲。他跟著人群轉機,兄弟在人群隊尾,等著檢票登機。 盯著的那位富翁嫌疑人站在人群最前面,梳了個假假的空氣地中海,看面相,應該和樊山譽差不多大,三十出頭。 富翁很接地氣,買的經濟艙,中段靠窗,身邊還坐著一對母女。 有點麻煩。 樊山譽他們趁著起飛前悄悄地打消息。飛機起飛的時候沒信號,絕對接不到通風報信,下機的時候地面公安會來,直接把人綁了。 他們把人拖住就行。 小女孩坐著有點鬧,帶著她的mama看起來很疲憊,強撐著倦眼哄她說,囡囡乖啊,不能鬧。 樊山譽拿一根棒棒糖,在小女孩面前晃了晃:“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茹?!毙∨⒄f。 “小茹,你要是乖乖的不鬧,哥哥就把糖給你,好不好?” “是叔叔啦!”小丫頭說,“你看起來和我爸爸一樣大?!?/br> 臭丫頭。 樊山譽忍了,把小女孩哄好,繼續假裝聽歌。 里座的人警惕心很強,一直瞧這邊,把樊山譽打量了個遍。 不過樊山譽這人最大優點,就在他便衣看壓根不像干這行的。師父說他是吊兒郎當,樊山譽本人覺著是英俊倜儻。 沒差。 樊山譽看了看表,快到地方了,還沒開始盤旋,他拍了拍棒棒糖還沒吃完的小姑娘:“你要不要上廁所呀,待會可就不能去了?!?/br> 語氣那叫一個溫和,后面兄弟聽得膩死。 小姑娘聽了他的話,拉著mama去廁所,樊山譽和坐在窗邊那哥們對上視線。瞬間他像發現了什么,眼神變得很驚慌。 cao,打草驚蛇了。 不過這會了驚不驚也沒差,樊山譽立馬挪了挪,手揣在兜里,坐在女人剛坐的位置。 “同志,知道什么情況了吧?!狈阶u說,“配合一下還能算你自首?!?/br> 對方渾身發抖,不敢看樊山譽,瑟縮著點了點頭。 樊山譽沒拿手銬,這會還沒滑行,離降落有十幾分鐘,怕驚擾到其他乘客。 上廁所的母女很快回來了,樊山譽指了指身邊自己的位置,示意他們緩一緩。女人沒說什么,抱著小姑娘坐好,系上安全帶。 飛機進入滑行階段,舷窗外慢慢看見了城市的燈火。身邊的犯罪嫌疑人望著窗外,忽然開了口:“我媽在我十歲那年改嫁了?!?/br> “我從小就沒媽?!?/br> 樊山譽盯著他。 “我想賺點錢,給我外公治病?!彼f。 后面是一串絮絮叨叨的家庭瑣事,什么姑姑搶老房子啦,姨姨不給贍養費啦,奶奶因為他是老大不重視啦。 樊山譽喝了口水,晃晃杯子:“渴不,喝點水?!?/br> 飛機慢慢滑入跑道,樊山譽身邊的母女察覺到了這人似乎精神狀況不太好,一副急于逃跑的模樣。樊山譽朝她們揮了揮手,一邊拿出手銬,玫瑰金色的。 “警察同志,我有苦衷啊?!蹦腥硕叨哙锣碌卣f。 “上法庭說,跟我說沒用?!?/br> 開了機艙門,乘客三三兩兩下機,男人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發青。 樊山譽回頭,同事已經走了過來,飛機底下閃著紅藍色的燈光。 “走吧?!狈阶u伸手,要給他扣手銬。 忽然男人大喊著撲向前排,沒走完的乘客被他一嚇,瞬間大亂。前面的小姑娘回頭,男人的手猛地劈下去,一個尖利的兇器對準女孩的眼睛。 樊山譽胳膊一伸,直接拿手握住兇器,他手勁大,硬給搶了下來。邊上同事眼疾手快,兩下把人摁在座上,扣好手銬。 嫌疑人是老實了。兇器落在地上,原來是個半太極形的瓷片,鋒利的一面猶如陶瓷刀,銳利無比。 樊山譽虎口一大道劃刺傷,涓涓冒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