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開始并不愛他的。

    想當年、想當年。

    本將風光無限英勇無匹，戰戰皆平次次皆大捷，多意氣風發多傲氣，卻還是得被我那一家子人可憐。

    身體也好，缺陷也罷，哪里是要由恁評頭論足，由恁憐憫的地方？本將軍多長個東西，“臠寵”這兩個字就被命運深深鐫在我脊梁上了嗎？怕不是這污濁思想把你這鳥人腦子泡了吧？日你媽的仙人板板，敢可憐本將，本野爹我直接給你腦袋丟到你媽臭逼里和野狗的濃精泡個七七四十九天做一道鹵味小菜送給你奈何橋下的祖宗十八代讓他們大快朵頤呢——

    換個人我必定得這么罵，可他們稀罕我，寵我，把我當成府里邊二少爺去養，將我這本該溺死的孩子養到這么大一個——再加上孟霄存實在太慘了我這算啥——那可怎么辦嘛。

    我喜歡他們的，我得喜歡他們的。

    與他們說過，道過，在桌席上訴過——可他們反倒來教導我，要我知進退，要我認命。

    本將憑什么就得認命啊。??？

    他們就一定覺得我要上誰的床，一定會被拆穿這天閹的身體，上戰場決計不是最優選。

    我這堂堂七尺男兒，聽了都惡心。先不說一個身子能代表什么，就算暴露能怎么樣——這惡心東西，怎么可能被人…愛重？

    說一次兩次是難以忍受不可置信，說幾十次，那話好像就有點對了。

    我開始覺得是不是、是不是我就是活該要做個別人的妻，或是妓，或被人借這身份編排陷害，才干永遠不能展露？

    可我心里還清明著。我知道那是錯的，我知道不該，我知道根本不是這樣——

    一開始我選擇逃。去打仗，和我那不管這事的爹一塊出塞。像是游魚回了水，飛鳥回了長空，誰人不稱本將天才，本將哪里不厲害？

    但是那群兵士們越夸我，我就越害怕。我逃不開，這荒唐言論已經根深蒂固，我根本跑不掉。

    有天下午我突然想起這事，心里又泛起來苦——四皇子給我來了封信。

    ……這個月第十二封。

    這小孩、這小孩。我倒不苦了，興高采烈拆開，迫不及待看他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我高興著高興著，又想起來。

    要不，把他養成那個足以養我作臠寵的人吧。

    他的話。如果是、是孟霄存的話。我想到那區區十三的小孩，又漂亮，又有病，又可憐，又聰明，還注定活不長，就適合登基。如若是他給我依靠，他做官家他做陛下他做真龍天子——

    好像也沒那么差。

    …可他太小了嘛。這小孩、這小孩，喜不喜歡我還不知道呢。想這么多，大可不必。

    可過了那么三年，他還真就喜歡我了。信里邊一字一句的寫，寫他無措，寫他喜歡，寫他為我每一封回信雀躍。

    多好啊。

    所以回來那天晚上我大著膽子去爬他床，被他玩到頭昏腦脹精疲力竭，又舒服得……舒服得快要死了一樣。

    我愈發覺得他好。有點瘋，有點壞心思，好。我就要一場悲劇，就要他把我殺死或是什么，令我的那位母親看看他育兒的失敗既定結局的真實走向——

    可我，可我沒想到啊…。

    他、他夸我。他說喜歡我，他說要把我娶回去，或是他嫁進來，他說我是他的命，他說我真的好棒、好棒，他說我這一口惡心xue眼yin邪地方，那么漂亮，生來就是該被人好好疼的。

    他親我，他抱我，他干我，他、他如此愛我。

    所以、所以……我好像就這么簡單的愛上他了。你知道嗎，我愛上他了。我愛上這小我三四歲的孩子了。

    我又想跑。又是三年征戰沙場。

    回來之后他是隨父母從江南避暑的四皇子，還是幽禁父母，去江南調兵的新龍。站在那一小片山莊的城門樓子上，懶懶閑閑瞥我一眼。

    那一雙鳳眼里邊含了一江春水，又潤又柔又漂亮，不過一個浪花就把我整顆心熔化，隨著奔涌澎湃起來。砰、砰、砰。

    可惡，可惡！

    我還愛他。我戒不掉了。

    我怎么能啊，怎么能啊。我真真切切的，確確實實的，這么，愛上他了。

    我明白知道他對我不知道藏著什么壞心思——有點混亂理解就好——這么跟這個瘋子走下去沒準就是萬劫不復，可是，可是……

    我前幾天從他臂彎里醒來，太陽光從屋檐底下竄到屋里邊，暖融融的。我不想動，小陛下只給我換個姿勢抱著，親一口，再親一口，說昨晚上累著我了，令我再歇一會，今早免我的朝。

    那聲音那么好聽，那動作那么柔，那龍涎香那么好聞，他懷里那么暖乎，他的吻那么、那么好……

    萬劫不復，就萬劫不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