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生活和心:與自己和解
秦懷毫不介意她推開自己,如同以前一樣,輕聲安撫她,“沒關系,我都知道,如果真的可以,我可以等你的答案?!?/br> 唐杏最害怕他說的就是,我可以等。 她根本不想耽誤這么美好的他,就像以前抑郁時,唐杏覺得自己一無是處,覺得秦懷值得更好的人一樣。 明朗的少年郎,不該為跌入深淵的人蹉跎一生。 “你等不到了?!?/br> 唐杏大概畢生的演技,都用在了這一刻。 “我其實沒有愛過你,只是因為你救了我,學長?!?/br> 她竟和以前一樣,慢熱的喚他,學長。 秦懷握緊拳頭,一瞬間竟覺得周遭的環境,如同回到那個他們相識的校園,他輕顫眼睫,自然知道知道杳杳為何決絕,他伸手想抓住她的手腕,就像不想只是路過她的青春一般,卻被她不動聲色的躲開。 唐杏望著他清雋眼眸,揚起嘴角,那是對秦懷來說,最熟悉卻陌生的笑顏,笑得悲哀清絕,“學長,你去過那里,你知道我沒辦法改寫結局……那就請不要給我留些不可追逐的念想,這次我不需要誰來救我了,謝謝你,不要再……給我負擔了?!?/br> “負擔”這個詞,秦懷聽到時,他僵在空中的手,垂了下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在胸口沉重地跳動,像被錘子狠狠砸了一下,感到疼痛,直到麻木,他的喉結一上一下,吞咽了一口口水,最終什么都沒說,看著唐杏離開。 自己執著于救她,已經成為了她的心里“負擔”,秦懷知道,她這樣說只不過是為了讓他放棄,因為她太了解秦懷——他心里此時此刻想的,是無限的負罪感,她已經過得不好了,為什么自己要給她帶來這么多負擔,讓她責怪自己,還覺得自己耽誤他的人生。 此時會場從酒會接連不斷的應酬中漸漸安靜下來,主持人適時請優秀員工上臺,唐杏深吸了一口氣,她近乎完美的假笑著一步步踏上臺階,卻忍不住往向秦懷,他也一樣看著臺上的她,四目相對。 她就這么笑著,看起來明艷動人,身姿窈窕,不再像那個秦懷身邊,膽怯得不敢從黑暗的衣柜中出去面對世界的小女孩。 青春年少,終究會過去的,可他認死理,只要他不放手,永遠熱忱,有些東西就永遠不會消散。 秦懷望著臺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唐杏卻別開了眼。她把自己裝進殼子里,機械的笑著,她似乎也真的不再感到傷心了。 主人半年前說的,要是以后酒會上高潮了,你難道也尿出來嗎?調教到她如今能上臺發言,和同事開玩笑,拿紅包表示要請客,社交正常的進行著。 有如隔世之感。 臺下開玩笑讓她表演些才藝,笑道看她就像深藏不露的人,她看著一直注視她的秦懷,對著主持人遞過來的麥克風輕笑了一聲,“是啊??醇医^技怎么能輕易表現出來?!?/br> 于是主持人起哄著氣氛道,“那大家猜猜唐小姐是什么才藝表演!” 唐杏淡淡地看著臺下此起彼伏的聲音,仿若回到了D.k拍賣會時,看到那些叫囂著舉牌買她的買主一般,她就像……就像一個供人欣賞的物件罷了。 “猜什么的都有啊,那就讓我們的唐小姐別賣關子了,趕緊揭開答案吧?!?/br> 直到主持人問她話,她的心跳才像是被凍僵時在火邊烤火慢慢緩了過來。 話筒在她的面前,她卻許久沒有發出聲音,她看到圓廳的二樓走廊從暖光處走出來一個人,那人拿著酒杯,濃郁的酒里有一塊圓形的冰塊,大抵是烈酒,陸簡在他身邊似乎在匯報什么,曲江還垂著眼簾看她,像是掐準了時間到達的,卻心情不是很好的模樣,時不時因為旁邊的匯報皺眉。 她咬了咬牙,笑著開口,“是晚宴廳里有的鋼琴,有人猜對了?!?/br> 秦懷心里頓痛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唐杏卻緩緩走向了圓廳中心的那臺三角琴。 全場一下變得很安靜,她成為了全場焦點,她的社交恐懼癥大概是和秦懷在一起后,每天呆在家里,都不與人交流形成的,現在也說打破就打破了。 唐杏咬了咬下唇,望了一眼樓上的主人,又看了一眼秦懷,手不可控制的在顫抖,可體內的銀管卻很好的提醒了她,她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一直活在過去,能讓她活下去嗎? 她終于在眾目睽睽下,優雅地抬起了手,彈下了最熟悉的第一個音符。 沉重的音符回響在整個圓廳內,像是沉重的壓力伴隨著痛苦的嘆息,隨著抒情的旋律,急轉輕快的流動,轉變為沖動與熱情。 曲江還意外的是,唐杏這個病癥或許已經有數年沒再彈琴,手腕,手指肯定會過于緊張,可她卻彈了一首貝多芬的——,這曲子說難不難,可對演奏者的下鍵控制力極高,快速交替震音和左右手的交替,她卻能控制與原速相差無幾。 曲江還指尖輕敲杯壁,目光流轉,看向一個白色西裝的男子的背影,他正專注的盯著那雙修長而優雅地撫過琴鍵的手,背影僵硬而沉重。 曲江還輕笑了,似乎心情都好起來了一些。 秦懷并不懂鋼琴,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曲子,更不知道唐杏彈的這首曲子的意思——她在因生命的磨難,流露出內心的痛苦,對不幸遭遇的隱忍,但又抗爭命運的不公,一步步變得堅定。 她放下了過去。 即便秦懷不懂鋼琴,也徹底明白了這一點。 因為圓廳層層泛著漣漪的樂音,她跳躍的手指從容而流暢的彈奏,與在他的家中,她坐在鋼琴前崩潰絕望大哭的模樣截然相反。 他就這么想到那天在咖啡廳里,曲江還對他說,“如果如您所言,我是她的精神創傷,您也該該斷則斷,傷只能由我來治,還是說您覺得您能治?!?/br> 即便不是他造成的傷害,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把杳杳的障礙,就這么治好了。 憑借著肌rou記憶力,曲子激烈地往末尾推進,直到最后一個尾音結束唐杏都是全神貫注的,身心皆融入曲中。 直到圓廳內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她才睜開眼睛,看著自己抬起的雙手,還在止不住微微的顫抖。 她突然想起12歲考鋼琴十級時,到琴房練琴的那個午后,彈起這首曲子的時候,鋼琴老師對她說道,“哎呀,你就是沒淌過人生的苦,彈得外面知了都要睡著了,貝多芬都要被你氣活過來!” 她輕輕撫過琴鍵,流著淚笑了,她現在,就是淌過了人生的皺褶和顛沛,但是萬事終歸有結局,后悔是最無用的。 過去已經無法改變了。 她終于與自己的過去達成了和解,對過去釋懷,并放過了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