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杏并沒有見到過竹澗常服的模樣，多數時候他都穿著黑色的和風衣，長袖挽起，而現在，他穿著高領的黑色毛衣，有質感的休閑褲，襯得他裸露的皮膚白皙得如同貴族的公子，一頭碧色的長發飄逸著，唯一不變的，是那優雅的笑容。

    她并沒有這種，在現實生活中，再次遇到曾經將她用強硬手段領入門的老師，該怎么面對的經驗。

    只是覺得全身發涼，好半天都開不了口，想視而不見，卻心跳加速，完全沒辦法忽視，好半天才在喉嚨里擠出幾個難聽的音節，“老師……好?！?/br>
    “不需要這么慌張?！彼鍦\的聲音響起，看著唐杏勾起淺淺的笑容，揉著貓咪的毛發，道，“這不是在Dk，你有主人?！?/br>
    話雖這么說，唐杏還是離得他遠遠的，她緊張的吞了幾口口水，像是被命令一般不自覺的回答，“是?！?/br>
    像弓起脊背防衛的小貓。

    竹澗讓了步，示意她可以自由進去寵物店，唐杏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艱難的穿過他并道謝。

    推拉的玻璃門打開再關上，風鈴被吹得一陣響動，唐杏被嚇得晃神，店員說了好幾遍，她才勉強從宕機而耳鳴的世界里聽到外界的聲音。

    他們把湯圓帶走去檢查了。

    唐杏背對著門口坐在椅子上，腦子一陣混亂逼自己艱難的平復。

    但又是一陣風鈴聲，唐杏完全不敢回頭看，直到店員道，“祁曦月小姐，您預約的是洗護服務，這邊坐，需要等半小時左右哦?！?/br>
    唐杏聽到的陌生女人的名字，才放松了一些，以為是老師已經走了，忍不住好奇回頭。

    真是好奇害死貓。

    前臺樓梯口附近站著高挑的一男一女，他們身材極好，耀眼得不少女性店員都忍不住討論來者，男生溫文爾雅，而那女子……

    她身穿皮衣，修長的手指摘下了墨鏡，眉眼不似女子的柔和，而是裹挾著凌厲的肅殺，目光寒氣逼人，唐杏由衷地感覺到了那毛骨悚然地的壓迫感。

    竹澗把懷里的貓交給店員，禮貌性對那個回頭的女孩微笑，祁曦月看著唐杏一雙眼睛水汪汪的要滴出水來一般，她不笑時的寒意被輕佻而妖孽的笑容化開，肯定道，“唐杏啊，我認得你?！?/br>
    唐杏渾身發抖，想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個女人，是把她名字輕描淡寫就改掉的人——Dk的Boss。

    她徑直走過去，用墨鏡把唐杏的下巴挪過來面對自己，毫不掩飾的打量著，輕聲笑，“就是你教的好姑娘，都學會cao縱人心，回來告我們了，看這小臉蛋就知道她日子過得有多滋潤了?！?/br>
    cao縱人心？告我們？

    唐杏完全沒聽懂她在說什么，可是她動也不敢動，因為Dk的每一個奴隸都上過一課，就是建國史。

    Dk的前身是娛樂會所，可要論久遠一些，是古時候Boss的家族產業，無論是青樓，或是發展到后來的會所，Boss這個不知道富了十幾代或是幾十代的年輕人，建立了這樣的王國，成為至高無上的存在，奴隸見了她都要下跪，Dk這么多被殘忍手段責罰的奴隸，要說沒有她的命令，完全是不可能的。

    Dk島上那些背著槍火的巡邏雇傭兵都要萬分敬她，更何況唐杏現在手無寸鐵，還不知道她身上有沒有槍會不會一槍崩了自己。

    唐杏慫得亂想，畢竟聽她的語氣，可不是高興的敘舊模樣。

    當然她的身份也沒資格敘舊。

    竹澗把懷里的貓遞給店員，在前臺用粘毛器除去毛衣上的貓毛，雖是保持微笑的狀態，祁曦月也知道實際上竹澗并不喜歡養這些“小”動物，因為自家后院里，他養的是老虎和黑豹，再不養些小巧的，她覺得自己家就是動物園了。

    在祁曦月看向竹澗的這么一陣功夫，面前的這只“小動物”就已經被嚇得七魄只剩一魄了，她臉色，眼睛里蓄滿晶亮的水，長長的睫毛顫抖著。

    祁曦月松開了她，她馬上像一只被逼到了角落的貓咪縮在椅子上仿佛擺出一副保護自己的姿勢。

    “嘖～”祁曦月不禁不滿的咂嘴，可惜了這么一只尤物，便宜了那個王八羔子還敢回來告Dk。

    媽的，一想就來氣。

    唐杏看著祁曦月勾人心弦的丹鳳眼輕輕瞇起來，大腦已經完全停止了思考，只有一個念頭。

    離開這里。

    可惜連竹澗都坐過來了。

    “放輕松些，又不是來把你回收的?！敝駶疽贿厵z查自己的毛衣，一邊漫不經心道，“只是湊巧遇見了?！?/br>
    這天底下，就有這么湊巧的事情，是嗎？

    唐杏連吐槽都不敢，只是呆呆的坐著。這里是個生活區，周圍都是身價極高的人居住的，并不意外他們會出現在這里，但Dk分明是他們的長居地，何必到這個地方來，還養了一只貓咪。

    即使不解，老師讓自己放松些，她也沒辦法再說什么，望著眼前的兩個人，最終無力的放棄了抵抗，無奈的嘆氣，照例回應，“是?！?/br>
    她一句話都不想和他們多說。

    竹澗倒是挺高興，她至少看起來恢復了正常人的狀態，曲江還真的把她調教得不錯，他嘴角彎成微笑的弧度，優雅而溫潤道，“他愿意放你出來，看來小貓很幸運?！?/br>
    唐杏愣了愣，想笑，可卻扯出一抹苦笑，低聲回應，“是的?！?/br>
    幸運嗎？或許是吧，Dk是地獄，而面前的兩個人，就是地獄里給她帶來痛苦的人，先不論她被主人調教痛不痛苦，可能逃離那個地方已經是萬幸了，她也自然明白其中的曲折，因為當初，她是被預定就給Boss的玩物，是竹澗插了一手，救下了她。

    即便是這樣，她也還是被噩夢盤桓，久經折磨。

    店員送上來茶水，唐杏慌得口干舌燥，還不敢在兩人動杯子前妄動，直到祁曦月說，“既然過得這么好，為什么他還要把你帶回Dk呢，是不是你的服務，實在是太差了呀？”

    這話，怎么說呢？就像是老板檢查員工功績，還要笑瞇瞇的說，以他們的身份來講，就是，你服務不行，你主人要把你反廠重修……

    “不可能……他說不會……”

    他不會退貨的。

    她不敢在他們兩人面前說出這種話，這樣仿佛更應證了他們那句，自己會cao縱人心。

    要是真的可以就好了……

    她覺得自己被主人昨晚抽過的手掌心又疼了，雖說主人不會把自己退貨，但自己什么都不會，把她送回Dk回爐重造也是有可能的。

    “他……他要……”唐杏結結巴巴半天問不出話來。

    竹澗笑了，他把手撐在桌子上，修長的手臂撐著下巴，有些無辜的笑著，“曲董是申請了一個星期的簽證，和你一起入鏡，不過……”

    他看向祁曦月，挑了挑眉。

    她分明知道曲江還是因為官司把唐杏帶回去，卻仍要逗她，竹澗承認這樣的方式讓他也升起了惡趣味，他喜歡的人，睚眥必報的性格，甚至對他也是這樣，完全沒有一個當M該有的自覺。

    而面前的小貓，純粹的眼神被兩人的惡趣味嚇得以恐懼代替，更準確來說，是不置信，和驚恐。

    竹澗平日內斂的碧色雙眼微睜，就像是警告的話語，為她一字一句都聽得分外清晰一般，聲音極緩，“不過我最近在度假，合同上寫著要是顧客要求，需要額外教導額外服務，我就需要加班了?！?/br>
    言外之意就是，加班了，心情不會好。

    祁曦月這時候還要因為竹澗的配合爽快的大笑起來，可唐杏的心卻一落千丈，摔得粉碎。

    她就算是主人的奴隸……也還是那個被一紙合同維系著的奴隸，她很清楚，自己是產品，最終解釋權歸Dk所有。

    而最終……她或許是歸面前這個女人所有的。

    她完全不能接受。

    這時，店員把湯圓檢查好了交還給她，驚呼了一聲，“唐小姐，您，您的手，怎么了……”

    唐杏渾身冒冷汗，這才去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連痛覺逗沒有了，這才發現手套被傷口的血染紅了，是她自己掐的。

    她勉強逼自己扯出笑容，卻看起來慘淡，聲音也十分虛弱，“沒……沒關系，我一會兒會處理的，先結賬吧?！?/br>
    竹澗靠在沙發椅背上，交疊著雙腿，看著那少女本來帶光的眼神逐漸黯淡，她鞠躬行禮道別，逃也似的離開。

    竹澗抱著雙臂，斜眼睥睨身邊的女人，聲音聽起來相較于平日，是完全不同的冰涼，“滿意了？”

    “哈？”祁曦月不敢置信的攀上他的脖子，美艷的眼睛盯著他的薄唇，不滿道，“你自己還不是喜歡玩兒，我都是學你的?！?/br>
    食指劃過柔軟的唇瓣，她收回手親了親自己的手指，看起來極度魅惑和野性，身邊的人已經像墜入冰窖里，她看起來卻毫不慌張，笑顏明艷道，“你這生的哪門子的氣呢?！?/br>
    “離開Dk也不老實啊，”竹澗也笑了，低頭看她，伸手扼住她的下巴施力，“還想往家里帶多少人？”

    “我跟你可不一樣，我可喜歡小貓了?！彼龗觊_了竹澗的手，隨手一揮拍掉他的手，重復道，“所以，所以，這只貓，我不放?！?/br>
    “話也說得太早了，忘了你也是只動物，嗯？”竹澗嘲笑她，“哦，忘了，還是只金錢豹?！?/br>
    “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因為錢放人了！”發誓的時候，冷艷的臉上意外的出現了可愛的一面，竹澗垂眼看她，輕輕一笑道，“是嗎？”

    祁曦月被他的眼神盯的一陣發毛，從掛在他身上的姿勢起來，不自然道，“當然是！”

    她調教人的手段，都是有模有樣學竹澗做的，近30年玩心未收，可……

    所謂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