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飛狗跳
“為什么查hCG還要抽血!”痛苦哀嚎的是南和謙。 上次抽血,阿毓兩條胳膊肘內側各有一大塊淤青,看得南和謙心驚rou跳,每晚幫他換熱毛巾敷。才剛消退不久,今天又要扎新針,他感覺這針不只是扎在他寶貝的胳膊上,更是扎了他的心頭rou。 阿毓“義無反顧”地挽起袖子,比起暈血這種小事,他更著急上火地想知道自己肚子里這顆小種子的下落。 一刻鐘的工夫,一個高大挺拔的男青年彎著腰背,肩膀上駕著一個小個子男孩出現在生育中心的輸液室。只見那個男青年摟著男孩的腰,輕而易舉地承擔了他整個人的體重,小心翼翼地幫那男孩躺到椅子上。 這是工作日的早晨,生育中心出入的多是獨自前來的女病友,或者由長輩陪伴的。兩位年輕男士的出現引來了周圍女病友們的注意。本來只是好奇兩個男的到婦產科是看什么???結果仔細一瞧,發現不但那個高個兒的年輕人長得不可理喻的英俊,連那個臉色蒼白的小個子也俊俏,而且正因為他臉色蒼白,病怏怏的,反而更加激起了廣大女同胞的母性。 霎時間,已經沒有人太在意為什么有非家屬男性闖入婦產科。而是,因為同一性別密度太高的屋子里多了兩個好看的異性,所有的女同胞們都投來了齊刷刷的充滿好感的目光。南和謙雖不自在,但是為了阿毓,這點小事算什么,他尷尬不失禮貌地對旁邊的jiejie們點頭微笑。 “呀,小伙子這是怎么了?”旁邊打點滴的jiejie熱心地詢問。 “他暈倒了?!蹦虾椭t沒想多解釋,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時候,阿毓也漸漸清醒了,發現自己躺在椅子上頭靠在南和謙懷里。南和謙見他醒了,立刻遞來個保溫杯,“里面有糖水,要不要先喝一點?”說著把杯子送到他嘴邊,喂他喝了幾口,還不忘幫忙擦嘴。 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在場的女病友們看得一清二楚,說這是一對恩愛小夫妻都不為過。甚至,有幾家的丈夫有這樣溫柔體貼地侍奉過自己的妻子? 阿毓發現好幾雙眼睛盯著自己,而南和謙也并沒有收斂,還摸著自己汗津津的前額,臉刷一下紅了。 “小伙子沒事吧?現在的年輕人啊都不愛吃早飯,容易低血糖。我現在都不敢了,萬一暈倒了磕著碰著傷了孩子?!迸赃叺膉iejie關心地問。 “謝謝,我沒事?!卑⒇拐f。 沒有想象的那么久,小護士就來喊他們拿報告了。說不定正因為阿毓每次抽血都有“驚天動地”的反應,被嚇到的醫護人員特意給開了后門,幫他們加急處理了。 “hCG很低,這次沒有著床?!?/br> 阿毓拿著報告看了很久,雖然也是預料之中??磩e人的經驗分享,的確有很多人都是做了多次才成功的。他告訴自己要理智,雖然他并沒有太多重來一次的機會,剩下的胚胎真的是用一顆少一顆。 “jiejie,您這是幾個月了?也是在這里做試管成功的嗎?”阿毓沒有哭喪著臉,而是一反常態主動和周圍的女病友搭訕。 “是啊,現在三個月了。因為擔心,所以繼續保胎?!迸∮鸦卮?。 “您大概也聽見護士的話了,我也是來做試管的,方便加個微信嗎?以后有什么關于保胎的事情還可以請教jiejie一下?!卑⒇節q紅著臉,大膽地問。南和謙錯愕,他壓根沒想到阿毓竟然大方地承認了。 “你?”那位大姐明顯是驚呆了,腦回路卡殼一般從頭到腳機械地打量了阿毓幾回合。 “不瞞您說,我生病了,所以才變成這個樣子?!卑⒇菇忉尩?。 “哦!是有聽說過有一種病導致女人雄激素太高,而且影響懷孕的?!贝蠼慊腥淮笪蛞话?,“行,我把你拉進我們的群,里面都是在做試管或者已經成功的戰友,我們在里面交流分享經驗,妹子有什么問題也可以提問,大家都很熱情的?!?/br> “謝謝姐!”阿毓微笑。 大姐又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南和謙,說:“我說嘛,這位小伙子怎么看都像妹子你的對象啊,對你那么好?!?/br> “嗯,我老公特別好?!?/br> 從醫院出門。南和謙松了口氣,至少阿毓沒有因為一次的失敗而意志消沉。他問阿毓:“你剛才怎么就都說出來了?你不是最討厭被別人看出來?” “都什么時候了,我還在乎這個?”阿毓無奈地笑了笑,隨即又振作起精神,“我第一次就是輸在過于輕敵,現在要加倍努力,充分利用各種試管嬰兒群和論壇,吸取前輩的經驗教訓!” “行啊,媳婦兒,看你好像沒什么大礙,那我今晚有沒有機會親親抱抱舉高高???”南和謙壞笑著說,他已經憋了十四天,從來沒有那么久沒有好好地抱抱阿毓了,醫生讓阿毓回去調理身體,等待下一次移植手術。 “親親抱抱可以,舉高高不行?!卑⒇咕芙^道。 “為啥不行?要多松松土才好種新的嘛?!蹦虾椭t耍賴地說。 “上次又不是沒松過。我要抓緊學習?!卑⒇惯呎f邊瀏覽著試管嬰兒群里的分享文件。 南和謙急了,“那不一樣,前一天算臨時抱佛腳,咱們就該平時多下點功夫,這樣種的時候水土才會好?!?/br> 這時候,南和謙的手機發出了一陣清脆的鈴聲,他將手機丟給阿毓,阿毓接起來打開外放。手機里傳來一個急切的女聲,“兒子,你沒和你媳婦兒的媽說懷孕的事情???你丈母娘快到你家里了!” “什么?”阿毓和南和謙異口同聲。 是阿毓故意不讓南和謙告訴鄂女士(阿毓的親媽)。因為他完全可以想到鄂女士的論調。南和謙是好,可是畢竟年輕啊,能比鄭晏寧可靠嗎?你和鄭晏寧至少有婚姻,他才是能照顧你的人。南和謙還沒有玩夠,他對你不過是一時興起,你現在和他有了孩子怎么養?你知道一個單身mama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有多辛苦?更何況你現在這個情況,要遭受多少人異樣的眼光? 阿毓還沒聽耳朵都長繭了。另一方面,告訴mama也等于告訴了鄭晏寧,他能答應阿毓僅存的健康卵子被別人占了嗎?不過阿毓早就料到他們可能會來阻止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卵子都做成了胚胎凍起來,一點后路都沒給自己留。要么就不生,要生就生南和謙的了。 “媽,我岳母怎么知道的?還有您怎么聯系我岳母了?”南和謙目瞪口呆。 “我不是聽說你們今天去醫院檢查嘛,總不能讓阿毓大著肚子辦婚禮吧?想來想去,還是應該和你岳母談談你們的婚事怎么安排。誰知道你們小兩口口風那么緊?!?/br> “媽,那岳母大人怎么突然來我們家了?她說什么了?”南和謙握著方向盤的手都麻了。 “我和你爸本來打算去阿毓家登門拜訪的,問問親家母什么時候有空。沒想到親家母說她現在就出發來找你和阿毓,所以我們到時候都去你家碰面?!?/br> “行,我和阿毓去車站接我岳母,您就自己來我那兒可以吧?” 預感有一場暴風雨。阿毓的臉色不好,南和謙安慰他,“不要瞎想,天壓下來有你個高的老公頂著呢!不管岳母大人要怎么聲討我的‘罪狀’,我都要面對現實。以前是我疏忽了,哄好岳母大人也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 接到了鄂女士,三人回到了南和謙和阿毓的住處,南和謙的父母也已經等候多時。兩家人第一次正式見面,雖然倉促,卻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圍繞著夸對方孩子開始,商業互吹過后沒多久,南和謙父親的一句話打破了一開始的祥和氣氛。 “這倆小子生的孩子必須算我們家的,我是說這孩子總不能有兩個爸爸,無論如何孩子都要姓南!” 南和謙父親的話引起了片刻尷尬的沉默。 “憑什么呀?”鄂女士說,“我家孩子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的,憑什么白給你們!” “親家,您這話就不太對了,什么叫白給我們?我兒子沒有付出嗎?”父親也火藥味十足。 南和謙見父親竟然不客氣地和岳母吵起來,趕忙幫腔:“喲,您兒子付出很多,瞧把您厲害的!不就是付出了醫院小單間里的一炮嗎?都不知道浪費了多少在別處了,也沒見您多心疼???” 鄂女士也不甘示弱加入對話:“小南,不要怪伯母說話不好聽,你那么年輕有為,萬一以后兩個人吵架分手了,你和別的女人也可以生孩子,可是我們阿毓沒了這個孩子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他以后老了可以依靠誰?” “您不能這么說,按照傳統慣例,誰家生孩子不是跟父親姓的?不然別人還以為我兒子入贅呢?我們家可丟不起這個臉!”南和謙的父親聽不下去了。 南和謙繼續幫腔:“我不覺得入贅丟臉,而且我和我哥談什么入贅不入贅的?就算丟臉也不是丟您的臉!” “你小子,你爹我幫你說話!你這個吃里扒外的!” “您好像沒搞清楚狀況吧,誰是里誰是外?我和他是一家子,您才是徹頭徹尾的外人吧!”南和謙繼續懟父親。 “說起這個,你們什么時候結婚?我也想和親家母商量商量你們對我們有什么要求?!蹦虾椭t的mama插了一句,想緩和一下剛才的尷尬。 “和謙mama,既然雙方都誠心實意談婚事,那我就先說說我的想法,我不清楚你們本地有什么風俗習慣,我們老家那兒嫁女兒都是......”鄂女士正掰著手指頭想需要什么彩禮嫁妝的問題。 南和謙的父親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嘴:“都是你mama出的餿主意,需要這么大張旗鼓嗎?要是我就悄悄地辦手續,絕對不聲張,一個二婚......” “不帶這么看不起人的!二婚怎么了?”鄂女士越聽越委屈,掩面開始了哽咽。還是南和謙的mama趕忙遞來紙巾,拍著她的后背安慰,“親家母不要哭,我家老頭子嘴賤,我都忍不了他,我們都很喜歡阿毓?!?/br> 本來安詳溫暖的小夫夫的窩充斥著南和謙父親時不時發出的不耐煩的嘖嘖聲,鄂女士的哭泣聲,以及南和謙mama反反復復的安慰的話語。 南和謙傻乎乎地面對著這雞飛狗跳,亂作一團的親家會面現場,小聲問了句:“什么二婚?我們是頭婚!” “我看你真是頭昏!”父親咕噥了一句。 “你們都給我住嘴!”坐在角落里全程一言不發的阿毓突然扯著嗓子朝眾人大喝一聲,“誰要嫁了!我就說一次,我們不結婚!沒有婚禮!沒有彩禮!沒有嫁妝!房子不加名!孩子跟他爸姓!我們一起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