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一個機會。

    虞卜寧將臉埋進掌心里，消不下的紅霞暈紅了白皙的臉頰。

    什么樣才叫機會呢？

    他喃喃琢磨著這個詞的意味，覺得自己都快認不得這兩個字了。

    不遠處自己的心上人和同伴正在球場上打籃球。

    盛夏熱烈的風卷起少年的衣角，因運動而擦著臉頰滾落的晶瑩汗珠。這人嘴角的笑在旁觀者眼里漂亮得過分——比起剛剛和自己說話時漫不經心的樣子，這樣的郁聽夏顯得更加肆意鮮活些。

    虞卜寧緊張地揉了揉泛著紅意的臉，像個圍觀男朋友打籃球的小女友一樣牢牢盯著球場中心的人。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可以不用假裝不經意地去看向其他人，裝作自己只是在看比賽。

    他想，虞卜寧的目光只需要也只愿意注視著郁聽夏。

    或許是他的注視太過明顯，也太容易被察覺到，在某次投完球后郁聽夏甩了甩手，彎起眼睛朝他的方向wink。

    少年的眉目骨相漂亮，笑起來的時候說不清楚是不是帶了點惡作劇的意思，輕飄飄勾起的弧度盅人又甜蜜。

    正正好好就能撞進人的心里。

    不出意外地聽到身邊女孩的小聲尖叫聲。

    ——臉上燒得更厲害。

    虞卜寧捂著臉，覺得自己好像在發燙。

    女孩子們雀躍又盡量壓低的聲音嘰嘰喳喳的響在耳邊，隱約能聽出些“帥”、“好澀”和“般配”的字眼。

    ……啊，和誰般配？

    他來不及細想，話題中心的人已經走到他面前。

    郁聽夏脖子上掛著米白色的毛巾，有些汗濕的劉海碎發被撥到腦后。

    “班長…”他舔了舔牙齒，笑起來，“卜寧的水是給我準備的嗎？”

    “…是。是的?！彼穆曇羟迩謇世?，停頓時卻透露著些微的緊張。

    虞卜寧才想起來手邊一早備好的水，他以一種仰視的角度看著對方，有些僵硬地把礦泉水遞給眼前笑著的少年。

    “謝謝哦?！苯贿f水瓶時手不小心碰上，虞卜寧乖覺地收回手指。

    郁聽夏反而向他伸出手。

    “走啦班長。我想去小賣部買點東西?！?/br>
    虞卜寧望著他，日光透過狹隙，少年的眼睛明亮的好像印著光。

    ……怎么不繼續叫我“卜寧”，他借著力站起身時閃過這個念頭，有些遺憾地垂下眼簾。

    手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沒有松開。郁聽夏輕輕搖了搖手，對方依舊小心翼翼的握著。

    他一邊走一邊看向虞卜寧，這人的眼窩有些淺，平日里看上去清清冷冷的，這時候卻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不太明顯的臥蠶像是盈在眼角的淚，被捉著住了目光，又躲閃般的眨著眼睛正過腦袋。

    班長這樣的表情，真的好像是，一只可憐巴巴的犬啊。

    郁聽夏想著，手指輕輕勾了勾對方的指縫，虞卜寧明顯愣住手指僵硬住不敢動彈。

    唔，有賊心沒賊膽？

    不主動一點，我可是會把你的態度當成棄權了哦。

    ……

    是什么時候喜歡郁聽夏的呢。

    開學第一次見面。對方在燥熱和蟬鳴聲中漫不經心笑著和自己揮手，倦懶抬起的眉眼？

    還是偶然看見他倚著宿舍的門，用調笑拉長調的語氣，打趣幫自己搬行李的表弟“好賢惠哦”。

    亦或者是作為課代表的他，在辦公室幫自己捎過要搬的東西，困得瞇起眼睛含糊說著“不用客氣”，然后一起吹著晚風在校園的小路上慢吞吞前行。

    那時候的天正在一點點抹去悶熱。

    晚風是清爽的，吹拂過少年人的發和衣角。

    郁聽夏壓了壓最上邊有些卷起的書頁，打著哈欠點著腦袋，虞卜寧擔心他看不清路，于是放慢腳步提醒他專注一些走路。

    郁聽夏抬起眼，倦怠眼底壓著些水汽和沒有散去的余輝。風吹過的葉子輕飄飄落在他的頭上，他抬手捏住葉角。

    他沒有笑，只是看著虞卜寧說道。

    “哦，好啊?！?/br>
    11月，天色暗得快了，夜晚也已經漫長起來。

    虞卜寧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和樹葉掉落的速度一樣。

    可能就是從那時候起吧。

    后來的關注就逐漸變了味。

    郁聽夏本就是很吸引人的存在。他并不喧囂卻足夠熱烈，有學生該有的不知世故，也和這個年紀的人一樣喜歡打籃球、游戲、玩滑板，是很鮮明的存在，明晃晃地住進人心里。

    當他某次看到郁聽夏跟著走讀生的人群光明正大地走出校門，心里頭卻一點也沒有遲疑勸阻的心思時，虞卜寧意識到，似乎出問題了。

    可是也沒有什么不好。

    他只是對方覺得可愛。

    像是關不住的、自由的風。

    虞卜寧從來是個規矩自省的人，倒也不是說要用自己的想法約束別人，只是從小到大便習慣了走正路、不去偏離原有的航道，以及，做一個品行端正堅守底線的好學生。

    第一次思想被人左右的感覺其實也不壞，甚至讓他的心跳加快——對于自己來說，這應該算是一種明晃晃的喜歡？

    于是值班的班長合上了筆蓋，沒有在違規表格上記下這個人的名字。

    啊，讓他變成一個“秘密”好了。

    包括自己的…喜歡。

    ……

    樹陰下少年咬著剛從小賣部買來的冰棍，他彎著眼睛背靠郁郁蔥蔥的樹。

    “班長，我說……”郁聽夏晃了晃他們還牽著的手，“你到底有沒有想好怎么使用這個機會呀？”

    虞卜寧看著他，一時間不知該怎么作答。

    他有一張輕清柔和的面貌，沒什么表情的時候總是冷淡的，緊張時也一樣，只是現在，他漂亮的睫羽輕顫著。

    虞卜寧心里頭應該是百轉千回，可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話來。他擔心這人會不耐煩了，于是腦子和夏天一樣暈暈悶悶的，只好將言語付諸行動。

    他小心翼翼地湊近。他們兩只相牽的手垂在身側，身量相仿的少年人貼近到可以看清彼此臉上的絨毛。郁聽夏只好整以暇地彎眼看他——心如擂鼓，虞卜寧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閉起眼，然后用唇吻上那人的唇。

    嘗到一點果香的冰甜味。

    郁聽夏沒有推開他。

    “可以幫你逃掉不喜歡的晚自習？”虞卜寧清雋的面頰上帶著紅暈，像是一朵白云被染上的紅霞，“郁聽夏，你想的事…我都可以的?！?/br>
    眼窩淺的人，平時看，眼睛也會像盈著水光一樣。

    郁聽夏舔了下牙。

    晚自習很容易就能逃掉好嗎。

    不過，他想的事嘛？

    嗯……

    ……話說，班長真的好像眼巴巴等著主人臨幸的小動物啊。

    被人喜歡都是這種感覺嗎？

    好像還挺有趣的。

    這樣的話，逗弄大型狗勾也是可以的吧。

    很自然地就這樣描述虞卜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