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貍還在等
阿貍捧起黑的手握住,睡了這么久,黑的指尖依舊冰涼。 她該說什么?她要怎么安慰黑? 沒關系?他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不行,她說不出口,她沒資格。 沒關系,怎么可能沒關系呢?黑是真的在期待這個孩子,而且…他們也沒辦法再有下一個孩子了。 眼角被揉的發疼,眼淚還是止不住,該哭的不是她,她不想這個時候在黑面前掉眼淚,她甚至無法開口安慰他。 阿貍掀開被子躺在黑旁邊,小心翼翼的將他摟在懷里,一遍遍的順著黑的短發。 “先生,阿貍還在的…” 阿貍重復著這句話直到黑的呼吸平穩重新入睡,阿貍撫平他皺起的眉心,這才敢認真的去看黑被繃帶包裹的身體。指尖觸碰到黑腹部微透出的血跡,這里本來有他們的孩子,現在只剩下一道貫穿了所有希望的猙獰傷口。 為什么她的黑一定要被這樣對待? 憑什么? 她恨。 阿貍看著那里的猩紅色,良久,她為黑掖好被角走出房間。 正在哀嚎著給自己肋骨附近上藥的醫生看見阿貍一臉陰郁的推門進來,嘶的倒吸一口氣,看來他真的該拍個片子… 阿貍自顧自的坐在醫生面前的椅子上,垂著頭尚未開口,醫生就覺得背上多了成噸的壓力,這母女倆生氣的樣子也太像了點… 醫生打了個哆嗦,被一個小他兩輪的小姑娘嚇得的說話帶上了顫音。 “您…想知道點什么?” “所有?!?/br> 醫生抖了抖,眼前的小姑娘和黑誰比較不能惹的問題在他腦海里閃過一秒,他決定服從本能,先熬過現在。 一塊帶血的衣角被放進阿貍手上,衣角上可以看出用金線繡出的一個符號。 “你母親本來想永遠瞞下去的,可是防不住對方主動來找黑啊…” 這個標記阿貍見過,它代表著某個靠戰爭起家的財閥,在這個國家,甚至能和軍隊平起平坐。 醫生說,黑的敵人是財閥的現任將軍,那個人是他迄今為止所有不幸的源頭,也是他名義上的alpha母親——艾瑞根。 “寶寶會像誰呢?” “我希望能像您一樣帥!” “不能像我!我都好久沒長個了,唉……” “那個…小孩子不能太慣著,不然長大管不了,所以您以后可不能對他太好了” “慈母嚴父,這個搭配是最好的,嗯嗯!” 阿貍說她想要這個孩子。 在聽說自己身體里多了另一個生命時,黑第一個念頭是將它打掉。與他有牽連的人越少越好,這個念頭從那天起就在他身上深扎了根。 阿貍是他無意間得到的糖果,他把糖果埋進心尖rou,卻從沒曾想過要打開包裝。這也是為什么他沒有在阿貍面前偽裝成積極向上的大人,無法長久的偽裝出的甜意最終只會變成毒藥,那不是阿貍該嘗試的。 可是這個孩子是阿貍給他的,也是他第一次、同樣可能會是最后一次讓他能夠給別人帶去些什么。而不是一味的掠奪,他奪走的東西夠多了。 而且,阿貍說她想要這個孩子。 那就留下吧,如果未來的哪天阿貍傷心難過,至少這個孩子能替他抱抱她。 糖果的甜味滲透包裝,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了芽。 黑看見阿貍拉著他窩在沙發上曬太陽,看見阿貍趁他淺眠面色不善的對著他的肚子說話,看見阿貍親吻著他的傷疤一遍遍喚他。他知道這是個夢,可是他想這么一直看下去。 為什么他要看到那個人? 調查多年的線索突然有了進展,那些被人故意抹去的證據讓他耗費了數年的時間去印證他的猜想,如果消息準確,那么十多年前的那場屠殺…他就可以為那些債畫上句號。 他去找線人確認消息的來源,卻發現線人突然被仇家擄了去。手里的消息快要被他捏碎,沒關系,只是一些普通的黑幫,他只要把人救出來,或者只要確認消息的來源…這對他來說并不算難,他不會讓孩子出事的。 關押線人的房間只剩下一具已經僵硬的尸體,潛伏已久的軍隊將他包圍,冰冷的槍口指向他,在他準備尋找破綻突破這種局面時,她出現了。 層層剝開的人群中走出一位踩著軍靴的年長女性,身材高大不輸給現場的軍人,眼中的血腥更是場上所有人之最,那張不怒自威的臉上,左邊交錯密布著幾道猙獰的疤痕,她看著他,像是看著剛剛及格的商品。 “好久不見,黑?!?/br> “你這雙眼睛真跟她生的一模一樣?!?/br> “早知如今,我應該早一點把你接回去?!?/br> “不過這樣也好,痛苦讓你變強了,你該感謝我,不是嗎,我的孩子?!?/br> 她在說什么? 劇痛拉回了他的神志,手中的槍被打落,右臂被撲上來的軍人卸了關節,他被數人摁倒在地上,雙臂被用力的壓在身后,確認他無法再做出什么危險動作后又被人強硬拉起。 “用槍指著自己的母親就是這么多年你從戰場上學到的禮儀嗎” 母親? 誰? 密不透風的窒息感讓他的呼吸劇烈又不穩定,收縮到極致的瞳孔緊緊的鎖著眼前這個自稱為“母親”的人。 他想起來了,噩夢開始的那天,將他和母親包圍的那些人里,有這張臉。 他要殺了她。 “組織…首領…他們…為什么…?” 噴涌的恨意讓他發抖,甚至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那個人沉吟思考了片刻,似乎終于想起他說的是哪件事。 “不過是一些墊腳石,那年被抹去的傭兵數不勝數,你的組織并不特殊?!?/br> “不,多少還是有一點不同?!?/br> “那個卑賤的女人在我臉上留下的傷疤,我只能用她的兒子償還?!?/br> “但你活下來了,證明至少她的孩子還算得上優秀?!?/br> 她面不改色的陳述著對他來說最殘忍的事實。如她所說,他所在意的那些人、那些死亡,對她來說不過是一些不起眼的陪襯和隨性的“小小報復”。 年長的女人看著突然劇烈掙扎的黑,眼中浮現了一絲不耐。這個她幾次都以為已經死了的孩子,能力雖然頂尖卻一直被無聊的感情所拖累,比那些相互算計最后搭上性命的孩子更愚蠢,偏偏這是她最后的繼承人。 既然無法交流,那她親自管教。 冷硬的刀鞘砍斷了黑的鎖骨、抽在他臉上,打在他胸口。他的掙扎漸弱,咳了幾聲嘔出一口鮮血。 “這么多年你的名氣不小,我都快忘了你跟她一樣是個無能的omega?!?/br> 刀鞘落地,鋒利的寒刃劃開他腹部的布料。 “這個,是哪來的野種?!?/br> “住手…” “不要,不要…” “別傷它…求…求……” 寒冰捅進他的小腹,冷的他渾身發抖,他眼睜睜的看著那把刀一點點橫向切開他的身體,他聽見嬰兒的哭喊,是他們的孩子嗎? 他沒保護好它。 他連累了它。 這次他奪走了阿貍的孩子。 阿貍… 阿貍。 黑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眼中只有白色的倒影,他被鎖在床上幾天了? 看守從窗口向房間看了一眼,然后準時從門外走過。那個角度,看不到床上隱隱透出的血跡。黑掀開被子從床上躍下,為了從手銬中掙脫,他的雙手被削去了一塊rou。他用輸液的針頭撬開了門,擰斷了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人的脖子,不論是看守還是醫生、護士。 拿到了武器,就切開他們的喉嚨,噴涌的鮮血將他浸成血人,他只是麻木又執著的切開、切開,然后任他們度過死前最后的掙扎。 那個人不在。 沒關系,他可以等。 他會殺了她。 這不是夢境, 這才是現實。 當醉醺醺的地下醫生看到突然出現在他家的血人,直接嚇得摔了手中的杯子。 “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黑?” “你是黑?!我…天…快快快!我給你治療!” 醫生已經近十年沒看到黑了,那件事之后不久,他以為已經死了的黑也是像這樣帶著一身傷突然出現在他家,后來的幾年,黑也時常會來找他療傷。他能幫他治好身體,但也僅限于次。 可是,可是后來黑來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不再出現,他本以為黑終于走出去了,結果現在… 這副樣子和當初又有什么區別? 醫生將重新治療過的黑安置在干凈的房間,他正欲離開,冰涼的手從薄被下伸出一把將他抓住,嚇得他打了個激靈。 “阿貍?!?/br> “阿貍還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