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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船平穩地駛入帝國主星的軍用港口,等候區已停有一輛樣式低調的懸浮車。 “現在我將全權負責被監禁者的監管事項,辛苦你們了?!彼尉收驹陲w船艙口,與面前的兩位士兵交接工作。 紀聞一見她說完話,便迫不及待地朝前走近幾步,明亮的眸子里偷偷藏著無限欣喜和激動。宋君沂察覺到他的小動作,輕瞥他戴著的手銬,纖瘦的小臂被壓得發白,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下若隱若現。她移開目光,按下手邊打開艙門的按鈕。 港口的風從外面猛地吹進來,揚起宋君沂束起的長發。她半轉過身,發絲紛飛,在日光里與他對視,眉眼間的冷淡疏離消融許多,變得柔和起來。 紀聞彎起眼睛開心地沖她傻笑,舉起雙手遞過去,虔誠的模樣仿若她的信徒。 下一秒,宋君沂轉頭走出艙門,直接忽視掉他伸過來的雙手和脈脈的眼神。 紀聞的神色變得落寞,他垂下手臂,快步跟上她的步伐。兩人坐進懸浮車里,未等他坐定,就聽到司機禮貌地和她打招呼:“小姐好?!?/br> “嗯?!彼尉实瓚艘宦?,就坐在車窗邊看著逐漸變快的景色。 她在看風景,紀聞在看她。 司機沒有過問他這個陌生人,安靜做著自己的本分工作?;蛟S他早就知道這是哪位客人,不過家里森嚴的規矩不允許他隨口多問。 宋君沂倚靠椅背,視線掃過司機敦厚老實的身影,眼里含著令人不輕易察覺的鋒芒,她在觀察——父親的眼線。 善于察言觀色的紀聞瞳孔收縮了一瞬,也跟著她看向司機。 被兩道不友好的目光注視著,司機還能把車開得無比順暢,不花多時便開進宋上將的宅邸。 宋君沂把手撐在前座的椅背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家門口,年過半百的父親在那站得筆直,目光如炬,身邊是家里她第二反感的二哥。 二哥就像是父親的影子,卻不是他的復刻版,但還是讓人討厭,特別是那張幾乎和她毫無相同之處的臉上浮起戲謔的笑容時。 所以司機在庭院里停住車,她沒有下去,靜靜地坐在車里,無聲地和外面二人對峙。 司機降下車窗。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和眼里的堅韌抗拒,像極了她的母親。 “君沂?!彼紊蠈⒑懿粷M女兒的態度,深呼吸了兩次,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耐著性子和她講話,“你每年也就這個時候回家,不下來和爸爸說說話?你哥也很想見你?!?/br> “meimei,今天我們不談公事,就拉拉家常?!彼尉荜幦岬纳ひ舸┻^車窗,他譏諷的視線緊隨著投射到紀聞身上。 紀聞看懂了他眼里的高高在上的不屑,心里像扎進一根尖刺,被扎中的破洞里泄出沉重的自卑感,將愉悅的心情一點點吞噬。 他低下頭,想去拉宋君沂的衣角,剛動了一下手指,卻又緊緊攥成拳頭。 宋君沂打開車門下去,紀聞恍惚回過神,緊跟著她下車。 “哈哈!meimei還真的是盡心盡力,把被監管者都帶進家里了?!?/br> “誰是你妹?”宋君沂發出輕蔑的嗤笑,“我只有一個哥哥?!?/br> 話音剛落,宋君哲周身的溫度低了好幾個度,他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向宋君沂施壓。 紀聞臉蒼白了幾分,胸口發悶,他意識到對方是故意的。 宋君沂不以為意,毫不客氣地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與他對抗:“不自量力?!?/br> 聞到熟悉的氣味,紀聞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深處開始發熱,渴求與她身體接觸的欲望想上漲的潮水愈發洶涌,匯聚成河。 不行,不可以……他極力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讓它外泄。 “少將……” “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br> 空氣里加入了第三種alpha的信息素,紀聞胸口的疼痛陡然加劇。他彎腰噴出一口鮮血,意識到這兩人的老jian巨猾。 宋君沂也察覺到二人的意圖,迅速收回自己的信息素,不著痕跡地往紀聞身前一站,替他擋下了大部分壓力。 她冷笑道:“兩個alpha欺負一個beta,多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啊……果然爸爸和二哥從來不會讓我失望?!?/br> “不只是我們哦meimei,你也欺負他了?!彼尉堋翱┛钡匦ζ饋?。 宋君沂的神色冷下來,她拉住紀聞雙手間的鎖鏈:“我們走?!?/br> “攔住他們!”宋上將下達命令。 宅邸里早有所準備的警衛隊迅速圍上來,紀聞聽到宋君沂嘖聲說著“真麻煩”,隨后松開他與撲過來的警衛對打。 她在說誰麻煩?還不等紀聞有所思考,宋君哲的聲音毛骨悚然地在他身后響起:“都怪你?!?/br> “我……不是的……”紀聞出了一身冷汗。 對啊,如果不是他,宋君沂就可以拿出她的優勢。都說宋少將的信息素在軍營里是可以排到s級之首的,但是他會對她的信息素起生理反應,為了照顧到他,她就不能釋放信息素壓制一隊完全是alpha的警衛。 等會……他們怎么會知道自己和宋君沂……不對! 紀聞抬起頭,瞪著宋君哲:“你們使詐!” “對啊,我們就是使詐?!彼尉苄θ轁M面,俯下身湊近他,很坦蕩地對他說,“畢竟我們也想看看能讓meimei帶在身邊的人究竟是怎么樣的……” 他臉上的笑意加深,眼里的瘋狂扭曲夾雜著嘲笑:“但是你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嘛,只是個beta而已,我meimei可不會和你在一起哦?!?/br> 不知道他的身體情況嗎? 紀聞暗松了口氣。 還好……看來與她配對的事只有宋君沂和他自己知道,那些軍醫也只是覺得他的性別有問題。 “不過……你想不想嘗嘗和alpha做的感覺?”宋君哲笑得更開心了,“很爽的喲~” 脖子上傳來冰冷的刺痛,涼涼的液體在疼痛附近的血管里流動。 紀聞捂住脖子,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可憎的笑容。 “瞧瞧瞧瞧,這單純無害的小眼神?!币恢皇执钤谒绨蛏?,順著身體往下撫摸,“這單薄的rou體,我好想嘗試一下哈哈哈~” “滾!”紀聞壓著憤怒的聲音沖他低吼,一巴掌拍開宋君哲的手。 那種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的冰冷觸感,如蛇一般,又讓他覺得黏膩,像污泥里惡心的蠕蟲,令人作嘔。 “哈哈哈,這個可是我最新研制出的毒藥,暫時還沒有解藥哦?!彼尉軟_他拋了個媚眼,塞給他一把鑰匙,“歡迎來我房間,讓我們度過每個醉生夢死的夜晚?!?/br> 說完,他遠離了身邊的混亂。 警衛隊過來,將紀聞按倒在地。 “把小姐送回房間,只允許她在家里活動,不能踏出大門一步。至于這名被監管者,則關押起來,你們全天巡邏?!彼紊蠈⒑軡M意這一結果。 宋君沂倔強地抬起頭,脖子上套著專門對付alpha犯人的監控器,現在她無法釋放信息素,雙拳難敵四手,只能咬牙質問:“憑什么?” 宋上將走過來,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你啊……每年就這幾天回家,每次祭拜完你母親就走,想留都留不住?!?/br> “難道這就是你禁足我的理由?”宋君沂半跪在地上,難以理解。 “不!當然不是了!”宋上將笑聲爽朗,“小皇子已經穩定分化成omega,指名道姓的要和你結婚?!?/br> 什么?! 紀聞看向他們,看向宋君沂,可后者并沒有回應他的目光。他怔怔地,耳邊響起她怒不可遏的聲音,“然后你就可以高升了是吧?惡心!你從來都沒變過!當年你也是踩著我媽的墳墓狗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的——現在你又要拿你女兒做墊腳石!” 宋上將只是笑,并沒有將她的憤怒和悲傷放在眼里。 “meimei,話可不能說得這么難聽哦?!?/br> “誰是你meimei!雜種!”宋君沂眼里流露著十分復雜的情緒和恨意。 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宋君沂,憤怒,也生動。 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少將啊,托她家里人的福,以后應該也有機會看到她身穿禮服,和別人一起走進婚姻的殿堂,然后結婚生子吧。 孩子是像她一點呢還是像另一個人呢? 短短十幾秒,他仿佛得見她今后的全部人生。 幸福美滿,和一個身心健全的omega,而不是貧民窟里低賤的他。 哈哈……那他怎么辦呢?以后要去哪里呢?不過也走不了了吧,這些人能關押他就已經知道他有利用價值。 渾身的力氣突然被抽空,他像殘破的娃娃,任憑警衛把自己拖走,細碎的發絲遮擋住他的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