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王柏仁被送走，周遭才安靜下來。

    但用餐的氣氛也被徹底破壞了。

    其他吃飯的客人都在不住的打量這里，秦子赫就算還想拉著宋晗書好好吃飯都不成。經理想邀請他們去單獨的包廂，秦少過來吃飯，他捧著都還嫌不夠呢，哪里敢說這位大少是給他添麻煩了。但秦子赫瞧了瞧宋晗書，到底是拒絕了。

    “不在這里吃了，晗書，我們出去找個地方？”大狗又恢復了平時的樣子，好像剛才那個揍人又說臟話的不是他一樣，特別小心翼翼的哄著大美人，“我爸那邊沒事，我和他說一聲?！?/br>
    宋晗書眨眨眼。

    他是個很冷靜的人，在秦子赫替他嚷嚷了之后就也反應了過來：首先，王柏仁說話嗓門不算大，這里桌椅之間隔得很開，其他人聽到的估計不多；而且，就算真的聽到了，有多少人會相信他是雙性的身體呢？頂多是當做另一種形式的人身攻擊而已。

    所以，他沒必要多擔心什么。

    只是畢竟遇到了這種事，他的心情也沒剛來時那樣輕松了。

    他輕輕的“嗯”了一聲，表情依舊很冷淡，仿佛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秦子赫還有些忐忑，同時更加生氣剛才出現的那個傻逼。

    他陪著宋晗書出了自助餐廳，至于他爹那邊，則直接在通訊器上打了個招呼。蘇長青對兒子的性格早有了解，倒也沒有驚訝，只是無奈的叮囑他做事要穩重。秦子赫當然回復里說好，行動一個字不改，下次再給他遇到那個垃圾alpha，絕對還要再揍一回。

    宋晗書垂著眸，在馬路邊上走。

    他習慣性的將雙手插在口袋里，不給其他人觸碰的機會，是個很孑然也很孤獨的姿勢。秦子赫在他邊上有些著急，抓耳撓腮的。他知道宋晗書肯定和那個人認識，但具體有什么過節他還不清楚。不過那種垃圾總不該真的是晗書曾經的男友吧？完全配不上??！

    秦子赫想得亂糟糟的，還本能要護著宋晗書走里面，自己走馬路邊邊。

    “你……”他想問，又不敢，“你想吃什么？”

    宋晗書的睫毛依舊是垂著的，沒說話。

    他知道秦子赫在干什么。

    秦子赫無非就是想追他。

    當然，他也確實對秦子赫沒那么壞的印象，雖然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都認為這個alpha是個傻逼?？缮当浦皇巧当屏它c，本性還是好的，不能因為智力缺陷就進行人身攻擊。

    而剛才……是秦子赫跑出來給他撐腰。

    雖然宋晗書自認不需要這些，他已經在社會的打磨下變得脊骨挺硬，不在乎任何的風霜侵蝕。正如他的外貌，他的性格也是冷傲的，其他人的看法不在他宋晗書考慮的范圍內，他只在乎自己。

    但能被另一個人護著，這種感覺……

    他終于看了一眼身邊的人。

    秦子赫長得很俊，只是表情太傻，隨便截個圖都能做表情包。

    “那個王柏仁，我和他確實有過一段?！彼侮蠒吐曊f著，決定把這一切告訴對方，如果秦子赫嫌棄了，跑了，那就與他無關，“他倒也沒胡編亂造?！?/br>
    “什么？？??！”

    秦子赫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晴天霹靂。

    他的大美人，被那樣一個垃圾alpha玷污過！

    啊啊啊?。。。。?！

    大腦瞬間爆炸，就好像自己呵護了很久的花朵被路過的人粗暴采摘了一樣，秦子赫除了不可置信以外就是想去再揍那狗東西一回，往死里打那種。他簡直要瘋了，當即就罵了一句臟話：“cao！他哪里配得上你！”

    “不是我說，晗書，你眼光也太差了?。?！”

    宋晗書又眨眨眼，竟然被秦子赫的反應逗得有些想笑。

    “嗯，我眼光是不好?！彼^續走著，“那是個人渣，偷走了我的本科實驗結果，所以我才延畢一年。他大約以為我只能留在啟明星，在首都星這里看到我很詫異吧……嗯？秦子赫？”

    宋晗書說著說著，發現身邊那大狗沒了。

    他扭過頭，看到一個正在擼袖子，額頭都在冒青筋的暴怒alpha，如果他能聞到信息素，還會發現空氣中已經布滿了秦子赫狂躁的味道：“我，我他媽去打死他！他還偷你實驗結果？？”

    他自己親爹就是做實驗的科研員，雖然他自己不搞，但對做實驗多難是很清楚的。幾年搞一個項目再常見不過。宋晗書本科四年的東西就被那個垃圾偷走了，害得他家大美人延畢，否則豈不是去年就能來首都星這里，進他爹的實驗室了？？

    “剛才只給了兩拳真是青了，他奶奶的，晗書，你等我，我絕對擰死他，讓他把你的東西吐出來！”

    秦子赫氣勢洶洶，是真的要轉頭去攔出租車。但宋晗書卻并不需要，他現在還沒吃飯呢。

    “他說不定還沒醒呢，你這樣揍他有些不公平?！贝浇菐Я诵σ?，宋晗書終于伸出手，把秦子赫拽回了過來，“等他醒了再揍?！?/br>
    秦子赫想想也是，揍昏迷過去的人對方都不疼，還是要清醒了以后再打比較有勁。

    他肯定都聽宋晗書的，但臟話還是罵了不少，就是問候王柏仁全家十八代，把他從人格到性能力通通鄙視了一遍。在alpha之間，罵人陽痿軟蛋是很嚴肅的侮辱了，秦子赫平時也根本不說這個詞，但現在簡直和腦袋里裝了個臟話生成器一樣往外噴。宋晗書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有趣的罵法，唇角的笑意居然又加深了幾分。

    “媽的比針還小的玩意兒還好意思說你……”秦子赫罵王柏仁罵的兇，但面對宋晗書，卻連“破鞋”那兩個字都舍不得說出來，“他真惡心！”

    “嗯，他是不行?！彼侮蠒p笑了起來，“好了，我還要吃飯呢，你不餓嗎？”

    他是真的在笑。

    不是簡單的微笑，也不是客氣的微笑，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宋晗書本身就長得好看，此時更是漂亮到了極點。他的面孔有著難言的清冷，但又是及其艷麗的。此時兩種美麗融合在一起，讓扭頭看到他的秦子赫當場就呆住了。

    這還是認識以來，他第一次看到宋晗書笑。

    真的……太美了。

    Alpha心臟狂跳，當場大腦空白。

    宋晗書挑眉，又喊了他一聲。

    “秦子赫？”

    “嗷嗷，晗書，吃飯，吃飯！”alpha就像一條興奮的大狗，差點要跳起來了，被喊一聲名字都激動的不行，“吃什么？我都行！”

    宋晗書看了看，他們已經走到鬧市區了，又是兩個人，并不適合去什么正經的飯店。剛好不遠處就有一家麻辣燙，看著里面也挺熱鬧——

    “就那家吧?！彼膊惶?，“感謝你之前幫我，這頓飯，我來請?！?/br>
    秦子赫暈乎乎的，拼命點頭。

    他吃飯是真沒什么講究，所以和其他人一塊兒拼桌坐下，面前一大碗麻辣燙的時候，秦子赫還覺得挺高興的，一直在那邊傻笑。他一邊吃就要一邊看看面前的宋晗書，宋晗書也是一碗，不過比他的分量要小一些，因為他吃不下那么多。大美人到哪里都是大美人，在路邊小店吃麻辣燙都讓秦子赫覺得驚心動魄。那咬東西的樣子，那吃粉條的動作，唇瓣上下貼上——

    秦子赫吃完了都沒嘗清楚味道。

    盡盯著宋晗書去了。

    換個人被這樣盯肯定隔音，但宋晗書都習慣了，吃完之后還抽了幾張紙巾，分給秦子赫一起擦嘴。

    一頓飯，兩個人，吃了六十。

    其中秦子赫那份四十。

    而他們之前去的頂級自助餐，一張票三千都不夠。

    但秦子赫樂得一路都在傻笑。

    他當然要護送宋晗書回家，接送大美人是他的義務！但是今天出門沒開車，打電話喊司機又麻煩，再加上宋晗書想吹吹晚上的風，他們就一起步行了。

    宋晗書覺得心情又一下子輕松了起來。

    他是遇到了讓他惡心的人，但那個惡心的家伙現在被揍暈了，看樣子以后也得意不起來，這樣一說他應該高興才對。他又看了看身邊的秦子赫，那家伙還在傻乎乎的瞅著他，眼睛里的意思藏都藏不住。

    宋晗書并沒有吊著一個人的習慣。

    “你喜歡我？”

    他忽然問道。

    秦子赫還在叨叨其他的事兒呢，被問的一個打懵，之后才“啊”了一聲，整個耳朵都紅透了。他，他明明話題不是啊，怎么晗書忽然問這個？cao，cao！

    “你怎么知道？”他腦袋抽了，居然反問了一句。

    宋晗書抿唇：“你之前在餐廳說，你在追我，你忘了？”

    “啊，cao……”

    秦子赫更呆滯了。

    是哦，他說出來了。

    耳朵的紅逐漸彌漫到面孔上，他忽然害羞了起來，有點不想說，好像自己這種念頭都是玷污了宋晗書一樣?？?，可他也確實喜歡，長相，性格，能力，哪哪都合他心意??！

    “是，呃，怎么了？”

    宋晗書垂眸：“嗯，那我告訴你，我真的和王柏仁上過床呢？”

    他觀察著秦子赫的表情：“他今天沒有說謊，我和他睡過，不止一次。如果你更喜歡沒有性經歷的人，那么我可能并不合適?！?/br>
    “而且，我確實，正如他所說，不男不女?！?/br>
    秦子赫喉嚨哽塞了：“什么……意思……？”

    宋晗書垂眸，顫抖了一下睫毛才低聲道：“雙性發育畸形?！?/br>
    他說出來了。

    告訴了秦子赫。

    他一定是瘋了。

    秦子赫挺身或許只是大alpha主義在作祟，當他知道自己曾經和另一個alpha有過關系，恐怕大概率會直接也給他打上“二手貨”的標簽吧？雖然宋晗書自己并不認可，但他也知道很多alpha就是這樣想的。這些alpha會在年輕時盡情玩弄beta和omega，然后最終挑選一個家室不錯的omega結婚——現實又惡心。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去迎接秦子赫的反應。

    但秦子赫只是沉默，拳頭越捏越緊，牙關也死死咬住了。渾身的肌rou都隨著緊繃而膨脹，這次的憤怒和之前的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動了真格。

    “他欺負了你，又騙走了你的成果……”嗓音沙啞而低沉，秦子赫已經徹底褪去了平時的模樣，反而展露出作為一個成年S級alpha的獨特氣勢，“那個人渣！”

    宋晗書看著他：“他當然是人渣，但這樣的我，你可以接受嗎？”

    “秦子赫，我恐怕不符合你的擇偶條件?！?/br>
    他冷靜的說著。

    “cao，那和你有什么關系？什么叫‘這樣的你’？”秦子赫有些暴躁了，頭一回對宋晗書不客氣了起來，“你只是和他睡了一覺，怎么還把自己看清了？你這樣不就相當于自己侮辱自己嗎？宋晗書，你可是最牛逼的科研員，你兩個月就把這么多年都搞不出來的東西搞出來了，你能不能有點自信？他媽的，我不允許你這樣說！”

    Alpha狂躁的罵著：“明明是那狗東西！宋晗書，你只是被狗東西蹭了一下，就像回家路上踩了一腳狗屎。采狗屎晦氣，但誰他媽沒踩過啊，把鞋子扔了不就沒事了？”

    宋晗書的瞳孔微微放大了。

    他怎么也沒想過，秦子赫會說這種話。

    “你……不介意？”他低喃著。

    “這算什么，媽的，氣死了我，我介意，我想搞死那個王柏仁?！鼻刈雍諝獾谜f話前后都顛倒了起來，“你這么好的人，我寶貝都寶貝不夠，他還這樣對你?。?！”

    宋晗書錯愕。

    原來秦子赫是在寶貝他。

    不過也是，秦子赫已經主動接送他上班，每天包圓他的一日三餐，還替他出頭教訓人渣前男友。如果這都不算寶貝，其他也確實不能算了。

    只是……他從來沒想過，“寶貝”這個詞。

    因為他這種人，好像是根本不配得到這個詞的。

    秦子赫又罵罵咧咧，如果屁股后面有條尾巴，說不定還在用力拍打著地面。宋晗書反倒是慢慢的放松了眉眼，這種感覺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看這條傻狗越發順眼。

    “嗯?！彼瓷先ヒ琅f是清冷的，但眉目卻柔和了許多，“不是要送我回家的嗎？在這里一直站著吃西北風？”

    秦子赫一愣，發現宋晗書好像情緒正常了，又小心翼翼哄了他一下。

    “你真沒事吧？我和你說啊，別為那種人生氣，我明天就把他趕回老家?！?/br>
    “嗯，不生氣，我懶得去想?！彼侮蠒氖譀]再插口袋了，而是很自然的垂在身旁，“我要回去了，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