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Q城的時候，莫卿的腰肢還是酸疼的厲害。顧洲幫他揉著腰，低聲哄他，親昵的語氣讓旁邊一對小情侶都紅了臉。

    莫卿憤憤的戳了戳顧洲的胸膛。

    “不回家里住嗎？”顧洲發現莫卿定了沿海的一家酒店。

    “家里好久沒住人了。等我們休息一天，你陪我回去收拾下？”

    顧洲低聲說好，讓莫卿回床上躺著去，他自己收拾行李。

    Q城是個沿海的北城，夏日里旅客很多，但冬日海風冷冽，便沒見多少游客。

    晚上九點多莫卿睡醒了，穿好厚厚的外衣，牽著顧洲去海邊散步。

    “沿著海邊向北走，以前是一片舊洋樓住宅區。小時候鄰里都很熟，街道上很熱鬧，到了晚上隔壁一條街上全是燒烤海鮮大排檔。李叔家的烤魷魚醬汁是自家密制的，撒上烤熟的白芝麻特別香。還有張嬸做的麥芽糖，小時候常去吃，還把牙給吃壞了，被我媽好一頓訓?！?/br>
    莫卿的臉頰被海風吹的紅彤彤的，顧洲給他把圍巾往上提了提。說起兒時的趣事，莫卿臉上神采奕奕的。

    “可惜后來城區改造，當時居住在那里的人很多都搬走了，大部分房子被收去改造成公共設施了，美術館展覽館之類的。我家那棟正好被劃區在外，沒有被征收，當時好多鄰居還說可惜少了一大筆搬遷費，現在看來其實還算是件好事?！?/br>
    莫卿牽著顧洲走進一條小巷，僅有三人寬的小道是由細碎的石子鋪成的，燈光昏暗有些難走。顧洲握緊莫卿的手，讓他注意點腳下。

    “我又不會平地摔?！?/br>
    莫卿俏皮一笑，指了指前方一家亮著燈光的菜館，

    “沒想到還開著門，不知道老板換沒換?！?/br>
    推開門，蒸海鮮的熱氣和香氣撲面而來。菜館不大，就四張方正的大桌。右邊的兩張桌子都有人，莫卿指了指左邊靠里的桌子，問顧洲有沒有忌口。

    “都能吃，你點吧?！?/br>
    莫卿在紙上畫畫寫寫的點了一堆，邊點還邊跟顧洲聊起這家店從他上小學的時候就在了，兒時父母忙來不及做飯就會帶他來這吃。

    “有時候我忘記帶家里的鑰匙了，就來這趴前臺上寫作業，還能蹭碗姜叔叔做的海鮮面?！?/br>
    “小莫？”

    后廚走出來的壯碩男人給右桌小情侶上完菜，過來給顧洲他們點單?？匆娔?，有些不確定的叫他。

    “姜大哥！”莫卿抬頭發現是熟人，笑盈盈的給顧洲介紹著面前的男人?！斑@是姜叔叔的兒子姜奕，小時候經常關照我。姜大哥，這是我的……”

    “男友，”顧洲主動的伸出手，向姜老板點頭示意道。

    “我是阿卿的男友，顧洲?！?/br>
    姜叔的年紀大了，菜館就交給了他的兒子和兒媳。姜老板的愛人是位喚作俞麓的溫婉雙性，有些內向。和豪邁健碩的姜奕站在一起，頗有些小鳥依人的感覺。

    “我爸的海鮮面手藝，全傳給小麓了，等下讓他做碗給你找下童年的感覺?！?/br>
    姜老板笑聲朗朗，大手一揮不僅免掉了顧莫二人的單，還送了好些小吃水飲。

    “姜大哥變化挺大的?！蹦湮丝诠?，扭頭看向后廚，姜老板正拿著潔白的棉巾仔細的擦去俞麓額頭上的細汗?！捌吣昵拔覄偦豎城的時候，姜大哥那時候很低沉，不愛說話整日都在喝酒。有次見到他醉倒在街邊，嘴里嘟囔著小麓、小麓?！?/br>
    “一副為情所困的樣子?！?/br>
    莫卿單手支著頭，壓低聲音。

    “那時候姜叔叔跟我說，姜大哥的愛人離開了。沒想到兜兜轉轉這么些年，兩人還是在一起了?！?/br>
    “真好啊?！?/br>
    顧洲握緊莫卿的手，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一絲羨慕。

    深夜菜館的客人不多了。姜老板和愛人從后廚出來，端著兩晚熱氣騰騰的湯面。

    “以前小莫最喜歡我們家的海鮮湯面了，隔三差五就嚷著要來吃?！?/br>
    面條是現做的手搟面，燙頭鮮美，配料有十多種海鮮和青蔬。原本吃蒸海鮮已經快飽了的莫卿喝了一口湯汁，肚子里的饞蟲又被勾出來了。

    “嫂子做的味道跟姜叔的一模一樣，很好吃！”

    俞麓靦腆的笑了笑，說喜歡就好。

    四人坐著邊吃邊閑聊，顧洲發現姜奕居然是大學時大自己兩屆的學長。顧洲所讀的大學在國內是頂尖的高等學府，他和姜奕讀的金融系更是學校里的重點學院。顧洲有些不解，有這樣好文憑的姜奕為何要屈就于沿海小城，當一家菜館的老板。

    姜奕將杯中的冰啤酒一口喝完，低頭望著正小口吃面的俞麓，眼中滿是愛意。

    “有時候，和愛的人過平淡的日子，比那些遠大的夢有意義的多?！?/br>
    “其實姜大哥以前不是這樣的?！?/br>
    離開菜館后，顧洲陪莫卿去海邊消食散步。

    “姜大哥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是很驕傲自負的。他當時最不想的就是回到Q城繼承姜叔的菜館，年少氣盛的他去了B城，在一家很有名的金融公司工作。只工作了兩年，就被公司里的一名股東看重，提他做了經理?！?/br>
    “當時他是事業和愛情雙豐收，那位股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我當時在外讀書，沒有去參加婚禮。只看了婚禮的照片。也許是直覺吧，總覺得那時候姜大哥不是真的快樂?！?/br>
    “沒過幾年，我就聽說姜大哥離婚回了Q城?！?/br>
    “今天見到姜大哥，感覺兒時那個爽朗熟悉的人回來了?！?/br>
    “真好啊?！?/br>
    顧洲攬過莫卿的肩，與他的唇舌纏綿的吻在一起。

    莫卿清楚顧洲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可顧洲依然沒有給出任何承諾。

    什么男友、老公，　他們不過是維持著身體關系的偷情者。

    見不得光，也沒有未來。

    莫卿家的舊宅，是個帶花園的兩層獨棟洋樓。一層租給了姜奕家做茶社，大廳里還擺了幾張麻將撲克桌，就近的鄰居多是老人，爺爺奶奶的常常聚在這里，搓搓麻將，喝茶嘮嘮家常。

    二樓還是住宅，姜奕和俞麓每半月會來打掃一次，家里的擺設還維持著以前的老樣子。

    莫卿提著著G城特產，去挨家挨戶的給以前認識的、關照過他的老人家送東西。顧洲在一樓找了個方桌，喝茶等他回來。

    旁邊麻將桌上，一個精氣神很好的老爺子把面前的麻將一推，大笑一聲胡了！

    “姜老頭，什么手氣啊這是，今天贏了多少了??！”旁邊的人打趣道。

    姜老爺子嗤他一聲，笑說著也就堪夠晚上的喝酒錢。他擺擺手把座讓給其他人，自己拄著拐杖晃悠悠的走到顧洲旁邊。

    “小莫的男朋友??？”老爺子笑起來很是祥和。

    顧洲點頭說是，拉來旁邊的椅子請他坐下。

    “哎，今兒早上聽家里的臭小子說小莫回來了。有兩三年沒見著了，看小莫現在身邊有個伴兒陪著，真好啊?！?/br>
    姜老爺子拍了拍顧洲的腿。

    “小莫這孩子，打小就討人喜歡。愛笑，對人啊事啊的都熱情。他父母也是我們這片兒最恩愛的一對了，從沒見兩口子紅過臉?！崩蠣斪踊叵肫鹜?，打開了話匣子?！翱上О?，好人最后沒得福報。小莫在讀研那會兒，他父母出了車禍。等他從國外回來，連倆口子最后一面都沒見到?！?/br>
    “在殯儀館他抱著兩人合在一起的骨灰，呆坐在地上一直無聲的流著淚，我這個老頭子看著都心疼?！?/br>
    “后來啊，聽家里的臭小子說，小莫遇到了一個很是心疼他的學長，他也慢慢從父母雙亡的陰影里走出來了。本來以為過個一兩年，能收到他們倆的喜糖，誰想到，哎……”

    老爺子搖了搖頭，喝了口涼好的茶。

    “七年前，小莫大著肚子回來的。是他學長的孩子，但他那個學長……哎，小莫不肯說，我估摸著不是個好東西，鬧大了小莫的肚子就跑了。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小莫還是咬著牙繼續過日子，哎……可是心里的坎兒估計過不去，沒多久孩子就因為他總是心緒不寧，沒了?！?/br>
    顧洲緊緊的攢著手中的水杯，茶水因他顫抖的雙手泛起一陣漣漪。

    “那段時間我們都輪著去小莫家里照看他，生怕他一個想不開就一起去了。我家里那個臭小子當時也把他媳婦兒而氣跑了，他倆的，兩個極端。一個就是窩在家里整天不是發呆就是哭，另一個天天在酒館里買醉大鬧?！?/br>
    “就這么過了四五年，小莫才從這些事里走出來。他說想出去走走，就去了G城。去年過年的時候收到了小莫寄過來的賀春禮，如今看他一切都好，老頭子我是打心底為他高興?！?/br>
    姜老爺子拍了拍顧洲的肩膀。

    “好好待他?！?/br>
    莫卿回來的時候，顧洲正在二樓收拾干凈的廚房里做午餐。莫卿悄聲走到顧身后，踮起腳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顧總手藝漸長呀?！?/br>
    鍋里的湯面和姜家菜館的味道有八九分相似。

    顧洲一手攬過莫卿，在眼角處留下一個吻。

    “怎么突然這么看著我？”

    顧洲的眼神專注又深情，看的莫卿臉都紅了。

    “剛剛在樓下遇到姜奕的父親，聽了些……你以前的事情?！?/br>
    莫卿微微張開嘴，有些不知所措。

    “以后我陪在你身邊?！?/br>
    不會再讓你獨單一人，忍受那些痛苦與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