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我以前是從不相信神明的?！?/br>
    后來陳野抱著懷里的人窩在沙發旁的地毯上看完了一整部電影。商綠嫵因為白天睡了一覺，所以倒是沒怎么困，直到電影末尾，他望著她的臉出神，她的眼底閃爍著淚光，在燈光的映襯下格外的好看。

    陳野的文章里面較少摻雜愛情故事，他自認為對愛情見解不夠深刻。

    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鐘情于一個人。

    世俗的一見鐘情來自于外貌，但在那場紅色的夢境中，他竟然鐘情于她在性中帶給他的那一起感覺。

    陳野在那瞬間覺得自己是個俗人，他無比的貪戀她，她的全部。

    商綠嫵睡著的時候身體會團作一團，她極度缺乏安全感，所以陳野會抱著她。一寸寸把她攬入懷中，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他能夠睡得安心又舒適。

    此時此刻也是一樣。

    她還是先他一步入睡，陳野調整著姿勢，讓她能夠睡得更安穩一點。他每天晚上閉眼前都會對她說晚安，他說：“晚安，阿嫵?！?/br>
    他也一直以為都能如此。

    陳野感覺自己似乎已經非常了解生命，但在某天晚上他建立起的心理防線全線崩塌瓦解，他感覺自己從未如此靠近死亡。

    那是個夜晚。

    商綠嫵突然發熱了。

    她的肌膚guntang，緊閉著眼睛，身體不停地發著抖，額頭上逐漸滲出豆大的汗珠。陳野猛然的驚醒，他的手掌貼著她的額前，那溫度灼熱的燙人。

    陳野的聲音顫抖著喚著她的名字，一聲接著一身，“阿嫵，你醒醒，你是不是不舒服?！?/br>
    “阿嫵?！?/br>
    她沒有應答，陳野慌亂的找著手機撥打著120，努力讓自己保持著冷靜，“你好，對，我這里有個病人，她現在在發熱，應該是昏迷狀態，有既往病史?！?/br>
    他的聲音都在打著顫，“地址在平川江州區，南苑林墅三棟?！?/br>
    陳野不停地喘著氣，他找了件外套隨意披上，把商綠嫵從床上抱起，從衣柜里找出衣服給她換好。

    她的臉上不停地流著汗。

    那汗液不停地溢出來，陳野的手掌不停地給她擦著汗，他沾濕了毛巾覆在她的額頭上給她降溫。

    陳野怕自己一個人應付不過來，最后他還是掏出手機打了好友的電話，“喂，睡了嗎？”

    “能幫我個忙嗎?！?/br>
    他的眼眶變得模糊，焦急的站在窗前干等著救護車，因為還不夠清楚她的具體情況，但最壞的情況就是顱內血管破裂，是不能隨意搬動的。

    在那刻陳野只感覺自己無用，他的四肢只是僵硬在那里，從內心頓出的那無力感直沖擊心臟。

    他仿佛被困住了，那是任憑他無法掙扎也無法突破的牢籠。

    四周逐漸變得安靜，陳野攥著拳頭的那手幾乎把掌心的rou摳破。

    直到那救護車趕來的時候，他仍覺得那周遭無比的安靜，身邊的醫護人員穿著白色的制服，那一期似乎變成了慢動作。

    陳野跟著上了救護車，此刻的商綠嫵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她的面色蒼白的幾乎沒有血色，他的嘴唇干涸，幾乎撕裂般的張口，陳野翁動著嘴唇，輕聲道：“商綠嫵?！?/br>
    他的眼淚猝不及防的落下來。

    陳野眼睜睜的看見她被推進手術室，那溫熱的淚水爬了滿臉，他抬起手胡亂的擦著淚水，跑到醫院繳費處繳費，直到回去的時候他的手還是止不住的抖。

    醫生診斷商綠嫵為血管瘤引發的顱內動脈瘤破裂出血，雖然出血少量，但如果不馬上手術，會造成患者不可估量的后果。

    陳野坐在醫院的長凳上，他的衣衫早已凌亂，這樣冷的天氣，他的后背卻滲出了一大片汗液。是商綠嫵進手術室的四十分鐘，他的指尖冰涼，這醫院里面的空氣壓抑的讓他窒息。

    他手上攥著商綠嫵手上的那串珠。那上面早已被他摩擦的起了汗，陳野的指尖顫抖，卻依舊在轉著那串手鏈。

    仿佛那上面還殘留著她的體溫。

    陳野閉上眼睛，他此刻無比的相信神明，只要她夠醒過來，能醒過來看他一眼。

    醫院的走廊傳來腳步聲，陳野機械的抬起頭，那眼底赤紅，他身體上的力氣似乎完全被抽空，徒留一具空空的軀殼。

    “陳野?！焙糜掩s過來的時候那呼吸間還帶著喘，他的身后站著他的愛人。

    陳野的眼眶濕潤，眼底映著好友擔憂的那目光，就像是一塊獨木難支的木板在瞬間找到的依靠，他眼角低垂。半晌，終于啞聲道：“怎么辦?！?/br>
    他輕輕喚著好友的名字，不斷的機械重復著：“陳語由，怎么辦，我一點辦法也沒有?！?/br>
    好友皺著眉頭，坐在他身邊，眼角濕潤著輕輕拍著他的肩膀，輕聲道：“陳野，會沒事的，會沒事的?！?/br>
    陳野抬起頭，對上好友的目光，啞聲道：“我原本以為我知道了她的病，就能夠去直面這些?！?/br>
    陳野目光暗淡，眼神里面的光逐漸破碎掉。他低下頭，那目光猩紅，幾乎要把地面盯出個窟窿來，“她現在，肯定是很痛，很難受的?！?/br>
    他的手臂扣住自己的頭，隨之眼淚一滴滴的砸了下來。

    陳語由的手停在半空中，陳野的手里攥著那串手鏈，那掌心仍然在持續的顫抖。他輕輕順著陳野的后背，一下一下。他覺得自己嘴巴笨，在此刻竟然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他也曾經在醫院這樣等待過。

    因為里面躺著的是他的愛人，任何一種安慰都似乎無用。

    而只有祈禱。

    一次又一次的祈禱。

    手術室外幾個人靜默無語，陳野感覺自己經歷了極為漫長的一段時間，在那段時間里他做過無數次禱告，念過數次她的名字。

    那手術室外面的燈終于熄滅，醫生從里面走出來。

    陳野快速的起身，甚至眼前產生了眩暈感，他頂著那強烈的反應，剛要開口詢問，卻聽見醫生緩緩道：“這次手術是算是成功，但患者病癥依舊非常嚴重，她這病難治?！?/br>
    醫生默默嘆氣，“也就是說，她會再復發，下次出血量是多少，會什么時候再破裂，下回情況會怎么樣，都是未知數?！?/br>
    陳野的心臟忽然停滯住，那從心臟深處來的那疼痛感頓時席卷全身，他感覺到自己的四肢仿佛都被麻痹掉。

    他想開口，卻發覺自己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此刻只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