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衫約著文成去他的鋪子。

    “文成，你來了?！倍派酪呀涀尯瘟鶡昧瞬杷?，他伏在案臺上寫字。

    豆丁見文成過來，一個冷哼不愛待見，文成裝作沒看到豆丁的態度。

    杜衫放下筆拿出碎銀又把剛寫好的藥單給端著熱茶的何六，“去，讓豆丁帶著你去藥鋪補貨，今天就把門關了?！?/br>
    何六接過碎銀和藥單，去了外頭把豆丁給拉走。

    “人都走了，杜大夫有話你就直說?！蔽某赏鑾装概_一坐。

    杜衫對著文成搖頭。

    走到門口處把門一打開，豆丁和何六就跌了進來，杜衫道，“怎么還沒去？”

    豆丁見杜衫一副笑而不語，頭皮發麻，拔腿就跑。

    “你倒是了解他們?！蔽某烧{侃笑道，替自己和杜衫的茶杯添熱水。

    “文成兄，其實小弟對一些事不是很清楚還希望文成兄能解惑?！?/br>
    “為享譽北街的杜大夫解惑，我文某的榮幸?！蔽某砂严碜u兩字咬重。

    兩人是話里有話，互相接捧。

    杜衫問話。

    文成解句。

    臥床幾日的代陽，有那么睜開眼一瞬覺得自己是清醒的，他看到坐在床沿的meimei正在瞌睡，銅盆里的炭火也快燒盡，腥紅地忽亮忽暗。

    “我躺了多久？”

    夢中驚醒的代嬌看哥哥這會清醒了，她攏了攏蓋在代陽身上那棉絮被，“哥，有五日了?！?/br>
    “扶我起來?！贝枦]想到這么久。

    代嬌小心翼翼地扶代陽慢慢起身，又聽代陽要她把他的翹馬刀拿來。

    代陽下地接過翹馬刀讓代嬌放手自己揮舞著，刀被抽了出來，刀峰鋒利照射出代陽怒目。

    自代陽醒來下床后，杜衫依舊每日去看一次。

    院子里，婦女們正在曬被子，這些棉絮窩在屋里一個冬天。

    “杜大夫?！眿D女們一個一個招呼。

    一個孩童手里拿著風車，后面跟著幾個孩童追著，在寬敞的院子里互相追逐。

    代嬌和兩個手藝上好的婦女正在坐在門口一邊曬太陽一邊女工，一針一繡飛舞在紅鍛上。

    杜衫站看那紅鍛一個一個生動紋飾被繡出來。

    “杜大夫，你就別站著看，我哥在里面休息?！贝鷭呻y得嬌羞，她在繡自己的嫁妝，代陽醒后說看上個好日子，安排上她與文成的婚事。

    看過代陽，被留下來用午膳，代陽醒后，身體恢復一日比一日要好，已經可以喝上酒。

    “別喝那么多?！币慌觿竦?，她是被代陽前段時日在地匪手下所救，后就一直跟著代陽。

    代陽哈哈大笑，他對杜衫道，“你看現在喝個酒還要被管，不爽一點也不爽?！?/br>
    女子對代陽的話，臉一紅低頭玩弄自己衣袖。

    “阿敏說的對，酒還是少沾?！倍派赖?。

    走的時候，代陽讓代嬌送上些黑糍粑糕點帶回去，路上大本營有幼童哭鬧聲，乳娘唱著歌謠哄著哭鬧的娃娃。

    “就送到這?！笨熳叩匠隹谔幎派劳Ｏ履_步。

    代陽一路陪同，抖了抖自己衣服上的流蘇，他對杜衫大笑，“與君相識，我惜你這個兄弟，雖道不同，但認了就是認了?！?/br>
    杜衫嗓子干渴起來，他也有想說的話卻無法說出口，只問出一句，“代嬌，什么時候婚成？”

    “十日后?！?/br>
    “十日后的確十個好日子?！?/br>
    第八日，杜衫與何六關了鋪子，一大一小用著銅鍋燙吃食。

    何六幫著杜衫溫酒。

    “豆丁還不肯回來？”兩人吃的冷清，往常這樣共餐，豆丁是最熱鬧的，杜衫也習慣了豆丁的熱鬧。

    何六只是輕輕嗯，他也幾天沒見豆丁影子。

    因為賣糖人的阿婆還有代陽昏睡的事，豆丁更是央求代陽教課的人能教他武術。

    “何六，等吃完收拾好碗筷，我就帶著你去領他回來?！倍派滥闷鹧腊咨男【票嬒?。

    銅鍋里的食物吃的干凈，何六主動收拾好殘局。

    出門的時候，杜衫給自己和何六戴上一頂防風霜的帽子，這是杜衫閑日無事里做的。

    畢竟，這風刮的刺骨也傷臉面，冬日的時候豆丁貪玩雪仗回屋往火爐一烤，耳朵生了凍瘡，天回溫時豆丁就會難受著耳朵，讓杜衫笑了幾回。

    路人，行人三三兩。

    何六緊跟杜衫，在流民營的大本營前停了下來，何六抬頭疑惑看著杜衫。

    有血腥味，杜衫眉頭緊鎖。

    他拉住何六的手，神情嚴肅道，“緊挨著我?！?/br>
    大本營里幾處燈光亮著，如往常寧靜，杜衫沒往代陽去處而是走向平日聚會的大堂。

    院子通明，大堂的燈籠全被點上。

    杜衫只是走到院子，低頭看著腳下，深淺都有，不同形狀的腳印陷在泥土中。

    他拉緊何六，調動自己內息。

    院子四周，從天而降一群黑衣人士，幾個劍影劈了過來。

    杜衫內息瞬間暴漲，一個抬手擋了幾個回合。

    何六吃驚！

    護著何六，杜衫少了主動權，“何六，退到大堂里去?！?/br>
    杜衫再顧不得眼前情況，見黑衣人士分批追向何六，立刻運用九重天功法。

    鮮血從黑衣人胸口中噴射出來，何六嚇癱在地上大口呼吸，帽子的面帳上留下拉長的血痕。

    剩下幾人被杜衫幾招敲暈了過去留下活口。

    何六第一次對視上杜衫兇狠的目光，楞了許久看著地上橫躺的人，“你會武，為什么你不說？”，淚抑制不住滾落下來。

    杜衫走向何六蹲了下來掀開何六的面賬，替他抹去臉上的淚什么也沒說，接著撕拉下臟了的面賬，重新牽起何六的手往代嬌住處方向走去。

    “喊救命?！倍派勒f。

    還有幾步就是代嬌住處，何六不吭聲，杜衫拉他的手越來越緊，骨頭像要被碾碎。

    “說?！?/br>
    “救命，救命呀?！焙瘟堕_嗓子。

    一群躲在代嬌房里的人，當中的豆丁聽到了，“是何六是何六在喊?！?/br>
    代嬌和阿敏互看一眼，代嬌最后開口道，“照看好這些孩子?！?/br>
    代嬌推開門，見杜衫和何六兩人，警惕了周圍沒有狀況才迎了過去，“你們怎么來了？”

    “想來接豆丁，誰想我們來的時候突然遇到一群穿黑衣服的人，后面又沖出一撥人救下我們，趁他們糾纏就讓我們給逃了出來?！焙瘟f道，說完手上被牽制住的勁小了許多。

    “呸，太欺負人，你們快跟我進來?！贝鷭梢姾瘟奂t嚇壞的模樣又瞧杜衫幾分狼狽，邀請兩人跟她進屋。

    “何六快來?！贝鷭蓭е麄冞M屋，豆丁馬上向他們招手。

    屋子里，一群小孩黑壓壓一片，杜衫沒有問發生了什么。

    “你的手怎么這么冷？”豆丁摸到何六rou呼的手。

    何六卻朝看杜衫，杜衫把隱藏在人群里，他覺得杜衫的隱藏是有意。

    每次身邊有危險，杜衫第一個出現在自己身邊，即使人多，他便是第一眼就能注意到杜衫。

    第九日，杜衫一群人繼續躲在屋子里。

    大人在孩子面前強忍著自己的焦躁。

    夜里，有人敲了敲房門，沒有人應答，緊鎖的門欄被咔嚓幾把刀劍插了進來。

    杜衫蹲在一群人后面看著舔著刀血的人沖進來，代嬌又如何護在他們前面。

    對峙只是一盞茶時間，文成出現，身后跟著訓練有素的隊伍。

    “文成哥?！贝鷭上埠?。

    文成一行人當場斃了闖入者。

    第十日，本該是代嬌和文成的喜事，大本營里被鮮血沖洗也成了北街這批流民向朝廷招安投靠的一日。

    傳聞，達司令抓到偷襲者是北街流民者，達司令報復要血洗流民的大本營。

    護著老幼婦孺，文成懇求朝廷相助，而招安便是代陽廢去自己一身功力。

    朝廷派了人下來宣讀圣旨，封代陽為北街的御掌史文成為副御掌史，此后北街的管轄歸大本營，其華城官員不得干涉。

    待代陽文成進宮加爵，杜衫關了藥鋪，這里他不需要再來了。

    “走，我送你們去大本營?！倍派缹ι袂椴缓玫暮瘟投苟〉?。

    “你這個叛徒，你和文成一樣串通朝廷，代大哥就是你害的?！辈坏榷派烂剿^，豆丁已經沖進人群里。

    杜衫收回半空中的手，街上熙熙攘攘，吆喝的聲音傳入耳畔。

    隔了好一會，才覺得胸腔一酸，他對何六道，“走吧，人各有志?！?/br>
    何六跟上杜衫，走前看一眼那關了門的鋪子。

    火盆中，代嬌把自己一件件的喜服丟入進去，見了杜衫來也不說話，繼續燒自己的喜服。

    紅鍛上那吸引著杜衫的生動紋飾在火中枯萎，一點一點，燃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