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八字一模一樣
思明看長生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轉身剛上馬,就瞧見樹旁靠著一個,嘴里嚼著草梗,似笑非笑看著自己,歡喜地嚷起來,“老何你個神出鬼沒的,叫陪我看比武你不來,怎么現在來了?” 何川笑著說,“我忙正事兒呢,這種小孩過家家的東西有啥好看,也就你在這里瞎做人情,我才過來瞧瞧?!?/br> 思明呸了一聲,“你能有什么正事兒”跟著有些不好意思,“你看到啦。我答應送他的,不能說話不算。他還說,要來開陽府學武功騎射呢?!?/br> 何川就懶洋洋地拍手,“好,知道籠絡人心了。不錯?!?/br> 思明更不好意思了,“哪有。我就是看他人機靈,劍使的不壞。再說,那些人也挺可憐的,就,隨便提拔提拔他?!?/br> 何川對思明為什么提拔長生一點沒興趣,說,“現在武也比完了,人也提拔了,你可該歇著了吧?” 思明搖搖頭,“小春試比完了,還有春試呢?!?/br> 何川說,“那是顧思昭的活兒。怎么,你還得去幫忙???” 思明說,“我這個是鬧著玩兒的,他那個才是正經科試。比的人多,看的人也多。什么場地布置,人手安排,連坐席先后都是學問。說了你也不懂,嗨,其實我也不懂。反正他忙著呢,要有我能做的,總得去搭把手兒?!?/br> 何川撇嘴說,“到時候出風頭的是他,眼下忙點還不是應該的。再說他府里那么多人,還會缺人幫忙???” 思明揪著馬頸子上的鬃毛,“那也不是誰都能幫上的。你可不知道,宮里辦事的都是些老古板,只知道舊例,思昭天天跟他們周旋,管的事比我多十倍。得虧春試只有一個月,要是再多一個月,我看他頭發都要白了?!?/br> 何川聽思明這樣說,忽然笑起來,“你這樣說話,倒好像他是你親哥哥一樣。你們這些人,一個個就算被他賣了,還給他數錢呢?!?/br> 思明就有些不痛快,說,“你才見過思昭一次,就老把他往壞里想。你倒說說,你見他害過我什么,還是害過別人什么?” 何川慢吞吞地開口,“那倒還沒有?!?/br> 思明說,“還是了。我看你就是跟他八字不合” 何川笑著說,“這你就不懂了,我跟你二哥不是八字不合,是八字一模一樣。我會打什么主意,他就會打什么主意,所以才覺得分外討厭。我一看到他,就想跟他過不去” 思明聽他信口開河,扁嘴說,“我就看不出來,你跟思昭哪里一樣了。就算你想跟他過不去,眼下也得排隊等著。他一大堆事情要忙呢,還輪不到你?!?/br> 何川笑嘻嘻地說,“那可沒準兒,誰知道什么時候我們撞上了呢?!?/br> 思明懶得再說,瞧瞧四周,“你沒騎馬來?從這地方走進城里,天也黑了?!?/br> 何川吐掉草梗,說一句,“你坐好了”。他也不踩鐙,伸手在馬鞍上一摁,雙膝微屈,從地上躍起打個半旋,穩穩落在思明身后。 思明覺得身后一沉,回頭一看,何川已經坐好了,不由喝一聲彩,“這手很俊啊,你什么時候學的?” 何川從他手里接過韁繩,輕輕一踢馬腹,“我小時候學的?!?/br> 思明的那些話倒也不是瞎說。思昭之前整治疫情,愁的是事態緊急,找不到應對的辦法?,F在他主辦春試,時間是夠的,人手也富裕,結果有一大半精力是花在了虛耗上。以前的歷次春試,都是皇帝發話,一言九鼎,其他人只要按舊例辦事。今年思昭剛接手,就有人開始進言,說這些章程要改,那些規矩要變。一個說要改革,三個跳出來反對,光為春試的花銷該由兵部出,還是吏部出,就吵得不可開交。思昭到底沒皇帝的實權,又不好得罪老臣,也虧他好耐心,在那些人里斡旋來去,曉以利害,總算把事情安排下來。 這時大比的日子將近,他好容易抽出空,在茶樓定了雅間。送上的新茶叫云中綠,三泡三飲,香氣如蘭。他這邊正品著,就聽門外傳來剝啄聲,跟著門一開,外面站的正是蘇遠芳。 思昭見他背著藥箱,就知道是看了病人后直接過來的,給人斟了茶,又招呼坐下,等對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才問,“你病人怎么樣?” 遠芳說,“不礙事。原本是小病,之前用的藥過了,上了年紀的人經受不起。用湯藥慢慢調養幾天,應該就好了?!?/br> 思昭笑著說,“現在是換季,一個不當心就容易得病。你這樣跑來跑去,可辛苦了?!?/br> 遠芳又喝了口茶,“也沒什么辛苦?!?/br> 兩人這些天各有各的忙碌,難得有機會在一起。思昭說了兩句,忽然想起件事,就問他,“我先前帶回來那些花草,后來種出來沒有?” 遠芳說,“種是種了,但兩地水土不同,長得就慢些?!?/br> 思昭說,“那也不打緊,時間長著呢,總能養得起來?!?/br> 遠芳答了聲是。他看思昭雖然笑著說話,神色卻總有些疲倦,又知道他為春試忙碌,很費神思,就問,“前些天那方子,你用了沒有?這兩天睡得怎么樣?” 思昭說,“你放心,我早晚都吃藥,已經好很多了?!?/br> 遠芳雖聽了這話,還是心里關切,要他伸手過來,搭了脈息,才說,“那藥是治神疲多夢的,但這些只是表癥。等春試過后,你不用那么cao勞,再好好調養一陣,才能全好?!?/br> 思昭點頭說,“是了。到時候蘇大夫想怎么調理就怎么調理,你就算把整個藥鋪的藥買來,我也喝下去了。要不然,咱們好好地游山玩水,你還要照顧個病人,豈不是很煞風景?!?/br> 遠芳原本沒想那么多,聽思昭這樣說了,心里也很歡喜。但他性子內斂,雖然喜悅,并不會輕易說出口。 思昭卻不放過他,笑吟吟地說,“怎么不說話了?那時你答應了的,要和我一起去大漠江南??刹荒苷f了話不算,也不能說已經忘了?!?/br> 遠芳被他弄的啼笑皆非,說,“是,我自然記得?!?/br> 思昭再要逗他,忽然轉頭看向窗外,又對遠芳說,“你來??催@個?!?/br> 遠芳走到他身邊,看到窗外滿樹繁花將謝未謝。一陣微風吹過,粉白色花瓣紛紛揚揚落下,就像飄雪一般,煞是動人。 思昭笑著說,“這里是疏影閣,臨窗就是滿園杏花,取的是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的典故。但這句雖然有名,現在這時候,就及不上另一句應景了。你猜猜看,那句是什么?” 遠芳平時只讀醫書,杏花是認得的,杏仁入藥也知道,什么寫杏花的名句就一竅不通了,聽思昭這樣問,搖頭說,“我懂什么詩詞……” 他話沒說完,思昭已經握住他的手,送到唇邊親了一親,“因荷而得藕,有杏不需梅,這是月老靈簽里的名句,難道你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