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許蘊感冒不嚴重，只是嗓子疼，睡過半天后便好不少。他醒后就把紙稿錄進了電腦，趁著還有感覺錄了新歌demo。

    他的新專輯要在年底發，期間還有許多其他通告，所以新專輯的很多工作都擠在上半年。搞創作是件費精力的事兒，許蘊已經連續兩周多沒休息好了，陳曦打來電話時，他正窩在沙發中假寐。

    劉姨走好幾天了，沈衾也很少回，他自己作息不大規律，這一天只吃了午飯，陳曦問他時，他沉默了幾秒，對方便猜出來了。

    “出來，吃飯去?！标愱貒K了聲，“我應該讓小夏天天監督你吃飯?！?/br>
    小夏是他的助理，好幾年前就是了。最開始他的主要作用就是監督許蘊吃藥。

    二十歲左右的時候許蘊身體不好，春秋就很容易生病，且生了病就不容易好，他吃藥也不上心，拖拉著幾個月不好是時常有的事。陳曦cao心不過來，就讓小夏看著。

    “不至于，只是忘了?！痹S蘊辯解了一句，單手拿下大衣穿上。

    陳曦剛好在附近，就定了常去的私房菜館。

    這些天天涼，早春的夜晚寒冷更甚，依舊要穿棉衣，故而晚間出門的人很少，許蘊只戴了黑色口罩，被拍的可能性也非常小。

    他們以前經常來這家私房菜館吃，一是做菜做得不錯，二是私密性很好，不怕被拍，許蘊到時菜剛好上來。

    ＂你精神狀態好差。＂陳曦打量了一下許蘊，畫得有些歪了的眉微微一皺，接著道：＂調整一下吧，我怕過兩天拍雜志妝蓋不住。＂

    許蘊隨口應下。

    陳曦邊用熱水燙餐具，邊道：＂有個娛樂型綜藝邀請，你想去嗎？＂

    許蘊接過她遞來的餐具，道聲謝，隨即便說：＂不去。＂

    他是個綜藝感很差的人，娛樂型綜藝和他八竿子打不著關系，這種綜藝里，他是不受觀眾歡迎的，還是不討人嫌為好。

    ＂其實可以宣傳一下專輯。＂陳曦笑了笑。

    ＂算了。＂許蘊垂眸擺好餐具。

    陳曦不再提這件事。她想起杜以清，便道：＂你后來又看微博了嗎？＂

    ＂沒有。＂

    ＂……＂陳曦噎了一下，心說你果然沒看，＂輿論已經小了，他們那邊營銷完就花錢撤了熱搜。我已經聯系好律師了，他們不道歉下架歌咱們就告他們，打官司?！?，總是被動上熱搜也不是什么好事。＂

    許蘊夾了口青菜，輕聲說：＂最好能道歉。＂打官司耗費精力財力物力，是下下策。

    但就怕對方不配合，牽扯出更麻煩的事。

    陳曦點的辣菜，這會兒嘴已經紅了，輕輕＂嘶＂著說：＂我也希望。＂

    ·

    許蘊過幾天要拍雜志，陳曦第二天帶他去精心護理了一下臉，覺得還差了點兒意思，又拉著他護理了好幾天臉，才終于滿意。

    ＂對自己的臉好點。＂陳曦是這么說的。

    許蘊的助理小夏在一邊笑，＂許哥這不挺好看的。＂

    陳曦唏噓不已：＂那些蹦蹦跳跳的愛豆把臉看得比命都重要，一個個的，小臉比女明星還嫩。＂

    許蘊一大早就被拽出來趕往拍攝地點，半瞇著眼靠后座聽陳曦和小夏嘮嗑。

    正迷糊著，就感到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隨后他慢吞吞掏出來看。

    估計是什么訂閱號的推送消息，或者是別的——

    許蘊刪了訂閱號的推送，隨后一看，聯系人那一頁也有一個紅點。他點過去，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將手機鎖屏塞進口袋。＂陳姐，杜以清那邊還沒聯系你？＂他問。

    陳曦＂嗯＂了聲。

    許蘊：＂他剛才加我微信了。＂

    陳曦：＂……＂

    許蘊：＂我沒同意。＂

    ＂他哪兒來的你微信號？＂陳曦皺眉。

    許蘊搖搖頭。

    陳曦心思百轉，末了說了句知道了。

    他們沒再聊這件事。

    到了拍攝地點，陳曦沒有隨著進去，由助理跟著幫忙打理，化妝師早已準備好?；瘖y費時間，也很枯燥，幾個小時用來化妝都是常有的事，許蘊放松了任由化妝師在他臉上化。

    兩個小時后。

    ＂你們瘋了吧？這是在耍我嗎？……找你們的負責人來?。?/br>
    許蘊聽到模糊的質問聲，微微睜開眼睛，問：＂外面是陳姐嗎？＂

    小夏匆忙跑出去看，回來時很懵：＂是陳姐，她好像很生氣。＂

    話音剛落，陳曦就推門而入，高跟鞋被踩得極有氣勢。她冷著一張臉，后邊還跟著個和她差不多高的男負責人，點頭哈腰地說著＂對不起，陳姐＂＂我再問問上邊是不是搞錯了＂一類的話。陳曦一抬手，打斷了負責人的道歉，朝著小夏抬了抬下巴，道：＂讓人過來拿東西，走。＂

    小夏＂哎＂了聲，腦袋里疑惑著，但動作十分利索。

    化妝師也很懵，停下了手。

    許蘊在這段爭執中明白過來，他這是臨時被雜志給換了。

    可惜浪費了兩個小時來化妝。

    陳曦大約是從業以來沒受過這種氣，出了拍攝地點就走到沒人帶地方開始打電話，隱約可以從妝容精致的臉上看到怒意。

    負責人跟不上陳曦，就連忙跑來和許蘊道歉，＂許老師，實在抱歉，我們也是臨時接到通知，麻煩您跑一趟了，不然我請你們吃一頓飯？這大中午的，別累著——＂他看著許蘊，說話聲音越來越小。許蘊的面容本就極具冷感，雜志拍攝主題又是寒冬，幾乎化好的妝讓他看起來很難接近。

    許蘊垂眼看著他，神色很淡，＂沒事，你先回去吧。＂聲音中沒什么情緒。

    負責人快哭了。

    小夏也氣夠嗆，說，這都什么事兒，流年不利，什么都趕上了。

    許蘊這種咖位幾乎不存在被合作方鴿掉的可能性，可偏偏就發生在了今天，還是一家很有名的雜志。陳曦不到半小時就拿到了違約金和其它賠償金，最后陰陽怪氣了對方好幾分鐘才掛電話。

    他們先回了一趟公司，陳曦直奔樓上找老板，許蘊卸了妝就坐陳曦辦公室沙發上昏昏欲睡。他一大早起來沒怎么睡，這會兒困得要命。

    小夏在一邊聚精會神訂外賣。他們中午還沒吃。

    下午一點多，小夏下樓拿外賣，陳曦略顯疲憊地走了進來。

    ＂你心里沒難受吧？＂陳曦拿著杯子去沖咖啡。

    許蘊動了動肩，道：＂沒。＂

    他不會在這種事上生氣，陳曦知道，他這個人的情感就很稀薄，絕大部分都給了音樂，為數不多留給親近的人，多余的事再難讓他分什么情感了。陽光透過落地窗射進來，暖洋洋的，陳曦就坐在陽光下，緩解了會兒不美好的心情，說：＂一會讓小夏送你回去。＂

    見她這樣說，許蘊知道，這虧八成是要吞肚子里去，所以沒多問，就說了聲好。

    小夏這會兒剛進來，手里拿著取來的外賣，就被告知要送許蘊回去，＂?。⒘寺?，說：＂外賣怎么辦??？＂

    許蘊勾了勾手，示意他拿過來，＂我帶回去吃。＂

    ·

    外賣帶回去已經涼了。

    許蘊送小夏離開，就到廚房將外賣熱了一下。二次加熱的食物味道不是很好，但將就著能吃。

    他想起早上那會兒杜以清加他的微信，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結合著上午的情況看，總會給人一種不好的感覺。

    許蘊慢吞吞吃著外賣，簡單便宜的料理食之無味。

    忽然，外邊的門開了。

    許蘊稍稍一頓，看了過去。

    他正疑惑著是不是劉姨，就見一身正裝臂間搭著大衣的沈衾拉開了門。

    沈衾似乎覺得許蘊有些驚訝的神色頗為有意思，放下大衣，邊解西裝扣子邊道：“很驚訝嗎？”

    許蘊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輕輕搖頭。

    他垂下眼，繼續吃他的外賣。

    沈衾沒再和他說話，踩著拖鞋上樓。

    許蘊沒有考慮沈衾為什么在這個時間回家，他忽略了這個問題。

    直到沈衾穿著休閑裝下樓坐在他對面，許蘊才抬了抬眼睛。

    “味道怎么樣？”沈衾問。他的神色平靜，語氣也是輕松的，臉上的表情很淡，這樣說話時，他眉眼中鋒利的一面就露出來。

    許蘊回道：“還好?！?/br>
    “還好，是好還是不好？”沈衾笑了笑。

    “不好?！痹S蘊誠實地說。

    他吃東西非常慢，不管好不好吃都要仔細地吃，誰也看不出來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沈衾道：“今天不是有工作嗎？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許蘊猜他可能知道什么了，但他還是說：“提前收工了?！?/br>
    沈衾便沒有再問。

    餐廳內一度十分安靜，許蘊咀嚼的速度快了一些，有點想快點離開這里。

    “許蘊，”沈衾叫他。

    他抬頭。

    “有些事你可以和我說?！鄙螋赖纳袂楹軠睾?，但許蘊知道他現在在生氣，“我畢竟花了錢?！?/br>
    許蘊很安靜地看著他。

    沈衾手一緊，忽然有點后悔說這樣的話。

    末了，許蘊再次垂眸，“嗯，知道了?！背允Ｏ履菐卓诹侠頃r，他松了一口氣，不再緊張，動作也從容了許多，甚至有些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