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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彼特拉克奇喻在線閱讀 - 16 湖與霧

16 湖與霧

    翌日的清晨。

    我如往常一般醒來,在床上愣了半天才走出臥室。我徑直地端起茶幾上的花瓶,裹著白玫瑰給它換了水,一個轉頭便看見一個朦朧的身影站在了我的陽臺邊上。

    玻璃門露著一指的縫隙,透明的窗簾被風撩起又輕而蕩下。

    邵望舒背對著我撐著欄桿,他還是穿著昨晚未換洗的衣服,有些褶皺不堪。溫和的日光傾灑在他有些凌亂的發絲上,像是披上了一層金紗,隔著窗簾柔情得恰到好處。

    我站在原地恍然一愣,昨晚的記憶悄然歸路,家里是不止我一個人。

    我放下手中的花瓶,倒了杯溫水走到門邊上。玻璃門一拉大,冷風嗖嗖地溜進來襲得突然,我的身子不禁得一顫。

    我問:“ 怎么起這么早?”

    邵望舒聽見了聲回頭瞧了眼,便從陽臺邊上走了過來。興許是因為清晨,他的聲音有些未醒的沙?。骸啊〉箷r差呢?!?/br>
    “ 怎么吹著風倒呢?” 我抬顎朝外邊看了眼,拉著他進屋里來,“ 冬天的風還是有點兒冷的?!?/br>
    邵望舒掀起眼簾,睫毛輕輕地煽,眼下的那顆淚痣似乎也在跟著晃,眼珠微顫著定睛。他清笑了幾聲:“ 冷風醒神?!?/br>
    我遞了一杯溫水過去,順手拍了拍他的肩。留有溫度的手心寒得一抖,他的衣物已然被風掠得冰涼,只剩人體的暖意隔著布料透著溫熱。

    “ 確實挺冷的?!薄∥尹c點頭。

    “ 謝謝?!薄∩弁娼舆^杯子飲了一口,“ 不是燙的了?!?/br>
    我無言地笑了笑,目光移到了杯沿口,瞥見了幾絲青紫似烙印般淡淡地沉眠。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啟唇:“ 你該不會是一晚沒睡吧?”

    “ 不至于,還是睡了一會兒?!薄∩弁嫘∈嬲怪碜?,“ 而且我在國內也是這個點起,差不多的?!?/br>
    我偏頭瞧了眼分針快溜到七的鐘表:“ 十二個小時的時差折磨人吧?!?/br>
    他不置可否地瞇瞇眼,又問:“ 你怎么也起這么早?”

    我朝著落地窗的方向努嘴:“ 練琴?!?/br>
    我悠悠地走到鋼琴面前坐下,邵望舒也跟著進了屋,半途倚在玻璃窗框旁彎著眼地看著我:“ 林大鋼琴家這是準備給我免費彈琴了嗎?”

    我側首,輕輕莞爾:“ 想聽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歪著腦袋:“ 我不懂這些,你彈就好了?!?/br>
    我挑了一下眉,調整了坐姿,手下意識伸向頸脖,卻摸著柔軟的棉料。我頓然一怔,還是撥弄著衣服理了理。

    枝葉微微垂簾,黑白相間的琴鍵似一片樹林映入云煙。左手的指尖輕輕地點在了琴鍵上,貫穿始終,如湖水般潺潺流淌,碧波粼粼。

    清晨,飛鳥掠過天空,翠綠的蒼山腳下,霧靄茫茫,彌漫了整個小鎮。悠揚的風啊,帶著隨意的緩慢,途徑虛有的邊界,漣漪蕩漾,船舟圈住了靜止不動的身影。

    忽而,一縷春暉透過繁茂的縫隙,落在斑駁的湖面上。

    ‘ 你這鮮艷明麗的湖啊,與荒寂的天地一道,用無聲的語言向我宣召:為了純潔無暇的春天,拋離大地上的一切憂愁和煩惱?!。?/br>
    人是可以化作弦的吧,任時間盡情地撥奏,然后音樂便可以雕刻著他們的身軀,是春天,是瓦倫城,是峰巒疊嶂,也是靜謐的湖。

    與音樂交相輝映的日子,他們流淚,他們相愛,他們安寧。

    曲畢,單一的掌聲碎碎地響起,在這空曠的房間顯得格外的清冷,可我卻感覺毫無理由的輕松。

    我循聲望去,微笑:“ 謝謝?!?/br>
    邵望舒輕聲地開口:“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聽你彈完一整首曲子?!?/br>
    確實是。我不禁回想,之前圣誕節的那次落跑和邊家的邀請,不料都是突然被終止的記憶。

    “ 圣誕節那次真的很衰?!薄∷恼Z氣里帶著笑意。

    我失笑:“ 這都記得?!?/br>
    西雅圖那次確實事發突然,主要還是沒想到會被其他人認出來。

    畢竟古典音樂市場相較其他而言并不大,大多數人對于不同的鋼琴家聽不出迥異的曲風,更別說鋼琴家長什么樣子了。所以,那天會被認出來還是有些驚訝。

    我問:“ 聽過這首曲子嗎?”

    “ 沒有?!薄∩弁鎿u搖頭,“ 這是什么曲子?”

    我輕笑道:“ 一個已婚婦女與一個男人私奔的曲子?!?/br>
    邵望舒挑起眉:“ 哦,你想讓我評價些什么?”

    看著他似俏皮的模樣,我忽然起了玩味的狡黠:“ 能聽出一些東西嗎?”

    邵望舒頓了頓,便嬉皮起來:“ 這你可真為難我,都說了我不懂這些的,說了又顯得我比外行還外行?!?/br>
    我說:“ 沒關系,不會有人知道的?!?/br>
    邵望舒想了想:“ 大約是風景之類吧?!?/br>
    我故作深沉:“ 再具體一點呢?”

    “ 山巒?湖水?”

    “ 還有呢?”

    “ 還有???” 邵望舒微微蹙眉,“ 嗯……很像在一片很靜謐的湖面上劃船?”

    我順水推舟:“ 再往大膽的方向想想?!?/br>
    邵望舒表情忽然變得微妙,嘴角有些抽搐:“ 你別告訴我這么柔情的曲子是在……zuoai?!?/br>
    我不禁大笑起來。

    邵望舒看著我愣了一下,便立刻意識到了異樣,他佯裝憤怒:“ 你誆我?”

    “ 我可沒有,是你自己說的?!?/br>
    對方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 就會框一些外行人叻?!?/br>
    我搖搖頭,側首:“ 其實你挺懂音樂的?!?/br>
    “ 你太抬舉我了?!薄∩弁鎸ち松嘲l坐下,“ 我不了解音樂,也辨不出它們的好壞,聽過的曲子也只能說是耳熟?!?/br>
    我笑起來:“ 沒有在音樂廳里睡著,不忽視已經很不錯了?!?/br>
    邵望舒聞言頷首:“ 這樣的人豈不是暴殄天物了?”

    我靜靜地看了他一眼:“ 你能這么說,就已經理解了?!?/br>
    突然想起來,半個月前,唐總少有的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告知我被邀請去參加一個晚宴,聽說是某個大戶人家的生辰宴想要請人去彈琴。

    剛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本著婉拒的心態想推了,只是唐總態度堅決地給否了。唐總是個愛好音樂的人,他一向很少插手我的事兒,而這次卻一反常態地壓著我應下邀約,我才恍然明白,原來我沒有選擇。

    平時的演出時間場次都是季禹騫來安排好后再來通知我的。而這次不是他來告訴我,而是唐總親自來通知我的。這只能說,不是唐總不愿,而是不能。再者,他是一位音樂愛好者的同時,他也是一位商人。

    我只好應下。

    直至到了現場,我才知道他們是回城的邊家。

    那天人很多,很嘈雜,我環顧一圈,所有的人們盛裝出席,卻都似一個模子里拓印出來的,都在無盡地交談,幾乎沒有人在聽音樂。

    我想,即使我放任自己亂奏,估計也沒人能聽得出來。

    他們也并不是真的想邀請一個人演奏,只是無形地在彰顯自己的地位與權利。雖說古典音樂在昔日一直都是貴族階級的消遣,縱然是多了一些禮儀,也不過是敬他們的熱愛,倒是部分的糟粕被自命不凡的人汲取延續至今。

    喧鬧的世界大概只剩下人們奉承和相碰的酒杯聲。我感到無比的乏味。在金碧輝煌的殿堂里,垂眼看著黑白相間的琴鍵,我的手指像是吊著線的木偶,就連勃拉姆斯也索然無味,只是干巴嗚咽地彈奏著。

    從起初的高亢嘹亮,到逐漸的柔和低沉,忽然音調一轉,就在這一秒,時間慢了下來。

    我看見了一個熟人。

    他如往常一般西裝革履,遵循極簡主義的黑色,也沒有佩戴任何的首飾,站在了幾個人的周圍邊上。時常有人給他遞酒攀談,他也從容地回應。只是遠遠一瞥,他仍舊是那副溫和自若又不乏邊界感的冷淡。

    邵望舒出現在這里,我不算太驚訝,但總歸還是意料之外。他似乎也看到了我,他早已尋了一個角落坐下,撐著側臉彎起嘴角,抬臂向我擺了幾擺。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動作,我覺得大概是有人來救我于百無聊賴之際,手指背仿佛已然掙脫了線,巧妙地活動起來。

    我隨即站起了身,離開了面前烤漆的三腳架鋼琴。也正如我想的,沒有人在意驟然而止的琴音,顯然嚴肅音樂在這種場合確是格格不入的。

    直到那天結束,邊家和那些人的模樣我都記不太清了。我只記得,燈光晃眼,我在人群里穿梭,在茫茫人海里,像是跋山涉水,最終得到了一朵白色的玫瑰花。

    “ 因為理解和感受是一件很私人的事兒?!薄∥疫@么說。

    “ 對于抽象的東西,每個人接收到的信息都不會是絕對相同的。就像鋼琴家打磨音符,都不會用同樣的方式來演奏一個道理?!?/br>
    “ 但某些人,就喜歡用‘我不懂’來躲避詢問?!薄∥掖蛉ぶ鴱那冁I上抬起手腕,轉著圈扭著疏松。

    邵望舒對我的調侃一笑而過,轉溜著眼問:“ 你的手真的沒事嗎?”

    我一愣,答:“ 別擔心,沒什么事?!?/br>
    他努努嘴:“ 但你昨晚那個力氣確實挺大的,我上手都有點疼?!?/br>
    我誠實地回應:“ 真沒事?!?/br>
    “ 那也經不得昨晚那種打架吧?”

    “ 這有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數?!薄∥抑皇呛咝α藥茁暃]應聲,然后不經意地轉移了話題,“ 還沒吃早餐吧?!?/br>
    他眨著眼,搖了搖頭。

    我剛準備站起身走進廚房,邵望舒就隔著半身的開放性的臺面叫住了我,沖著我嘴角上揚:“ 行了,歇著吧,大鋼琴家,我來做?!?/br>
    我挑眉:“ 你還會做飯?”

    “ 是啊,怎么了?” 他偏頭挑了挑眉,“ 覺得我會做飯很奇怪?”

    “ 有點兒?!薄∥艺\實地回答。

    邵望舒徑直地走進了小廚房,冰箱里面的食物不算很多,但還是夠了幾頓的量。因為工作我回來得不頻繁,所以冰箱常年空著,我也只是偶爾會填充一下。

    看來今天這次的運氣不錯。

    “ 意面可以嗎?” 他說著,晃了晃手中的面根,“ 而且你這也只有這些了?!?/br>
    我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你不是不喜歡吃西餐嗎?”

    邵望舒眼見著愣了一下,然后笑起來:“ 不算不喜歡,就是西餐里涼菜挺多,牛排什么的又是三五分熟的,所以吃不太慣?!?/br>
    “ 我不怎么忌口的?!?/br>
    我莞然:“ 那就好?!?/br>
    語落,他從冰箱拿出一把面剛想扔進接了水的鍋里。一陣呲啦的響聲,還未聽見面下水的聲音,又聞邵望舒喚了我一聲:“ 這個火怎么打不著呢?”

    我起身走進廚房,看著他扭了半天也沒把火開開。我站在邵望舒的后邊看了眼灶臺,說了句,我來吧,,上前用左手擰著按鈕,左右搗拾幾番,終于把火給打開了。

    我說:“ 大概是很久沒用了,不太靈光?!?/br>
    邵望舒嘖嘖:“ 看出來了?!?/br>
    我笑笑,正想轉個身撐著臺面往旁邊靠去,卻覺得下巴擦著邵望舒的肩膀無意將人圈在了里邊兒。

    開放式的廚房位置挺小的,兩個人站在其中更是擁擠。只聞一股香氣愈漸馥郁,油然有種莫名的飽腹感而生。

    我緩慢地發覺,我們兩個人已經貼在了一起。甚至一個抬眸,他的側顏在我眼里都是數倍地放大。

    細長的碎發耷拉在眉眼間,長而翹的睫毛輕顫著像只扇著翅膀的蝴蝶。他的皮膚偏粉,有些發紅的眼角不去細看都看不出來,或許這種人撒起謊來,臉都不需紅一下,就會有人跌入陷阱。但那顆痣永遠是奪目的,像珍珠又像淚,帶著旖旎的粉潤,更是動人。

    我有點想感嘆,他真的很漂亮。

    邵望舒已經開始下廚了,衣袖卷到了臂彎處。他左手握住鍋把手,修長的小臂突起了青筋,手背上淺淺的疤痕因為收緊而有些凸腫。

    一頓熟悉的cao作,他剝了一顆蒜拍碎放了進去,倒了幾勺醬開始翻炒,右手又撈起煮熟的面放進鍋里攪著。

    “ 我還以為你們老板都不下廚的?!薄∥疫€是小驚訝了一番。

    “ 一開始是不會的,后來還是覺得健康一點好?!薄∩劾习迓柤甾揶碇?,“ 總得喂飽自己?!?/br>
    邵望舒又問:“ 你一般練琴就練很久嗎?”

    我想了想:“ 最少也要四個小時,多的就得六個小時往上了?!?/br>
    他“啊”了一聲:“ 這么久,我怎么聽說有些鋼琴家練可能就兩個小時就夠了?”

    我雙肘撐著臺面,看著那鍋里油潑飛濺似一種互斥的相爭:“ 很多人也都說我只練一個小時就能上臺表演,事實上根本不止?!?/br>
    “ 不過不妨有些人是真的能力非常頂尖,但很少會有人會將自己的努力擺在臺面上炫耀,更別說那些頂尖的高手,所以部分話聽聽就好了?!?/br>
    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我似自言自語道:“ 所以啊,這樣怎能不勤奮呢?”

    這頓飯沒有做很久,熱氣蒸騰,食物的香氣四溢,瞬間填滿了整間屋子,給這個冷清的日子添了不少煙火氣息。

    邵望舒關了火,端著兩個盤的面放在餐桌上,又提了一鍋的醬料,“ 我不知道你口味的咸淡,所以醬料我放著你自己加吧?!?/br>
    我說:“ 好,沒關系?!?/br>
    “ 你想喝點什么嗎?” 我問。

    邵望舒答:“ 咖啡吧?!?/br>
    我拿了倆杯子接了溫水遞了過去:“ 空腹喝咖啡對胃不好?!?/br>
    “ 那你還問我?!薄∷眯Φ亟舆^杯子,“ 謝謝?!?/br>
    我挑了挑眉,坐在了他的對面:“ 走個過場,禮儀也要到位?!?/br>
    邵望舒揶揄道:“ 故作紳士呢,林懷喻?!?/br>
    “ 忠言逆耳,還是身體重要,邵望舒?!薄∥乙埠敛煌讌f。

    所以,邵望舒只好“被迫”妥協,他對著我舉起杯子飲了一大口的溫水。我被他此時的動作逗趣,咧著嘴笑著。

    我發現我總能被他故作反調的舉動逗樂。他似乎不像剛開始那樣忽遠忽近,又或許是因為昨晚突發的緣故才讓我們的距離砍了半。

    時間果然是很奇妙的東西。他身上的那股疏離感慢慢地散去了,就像是瓦倫城的霧一般,日光的降臨才在這一瞬讓我看清了這個小鎮原本的模樣。

    “ 你好像跟我見過的很多人都不太一樣?!啊∥腋袊@似的開口道。

    邵望舒反問:“ 好像?”

    “ 這是看見我出鍋后才有的感慨嗎?“

    我笑道:“ 哪有,我很真誠好不好?!?/br>
    “ 那你最好得舉舉例,” 他挑起眉,“ 是怎么個不一樣法?”

    我聳了聳肩膀:“ 不知道,反正倒沒有一個昨晚經歷搶劫,然后心平氣和地坐在這里?!?/br>
    邵望舒不禁失笑地“嘁”了一聲:“ 那還能怎么辦?”

    “ 像你昨晚一樣?!薄∥颐佳凵詮?,“ 罵一頓發泄?!?/br>
    他不出聲了,抿著嘴連著嘖幾聲:“ 可不能再罵了,太丟人了?!?/br>
    “ 偶爾宣泄情緒是好事?!薄∥艺f。

    邵望舒咬了咬嘴唇:“ 你也說是‘偶爾’?!?/br>
    “ 偶爾?!薄∥抑貜土艘槐?。

    我又說:“ 也不一定偶爾……”

    忽然,只聞聲音一震。

    餐桌上的氣氛忽地被打斷而靜下來,邵望舒掏出手機定睛細看著屏幕,眼神并未透露出不妥,只是一直無意識地咬著下唇。

    我放輕聲音:“ 怎么了?”

    他回神眨了眨眼,將手機放回口袋:“ 沒什么事,吃吧?!?/br>
    吃完早飯,收拾了幾番,我又坐回了鋼琴面前開始練習。

    但邵望舒沒有像剛才一樣起興趣,他坐在餐桌前又拿出手機看了看,微微蹙起眉開始打字。寂靜到只有琴聲的屋里,似乎又多了幾聲沉重的鼻息。

    我彈了多久,他的眉頭似乎就皺了多久。到最后,邵望舒直接拉開了玻璃門走到陽臺上打著電話。玻璃阻隔著聲音,傳遞進來的也是斷斷續續,只覺字里行間都透露著棘手二字。

    后來,我沒再去理會,繼續彈著琴。

    下午的陽光比上午的刺眼得多,即使在冬季,也比平常多了幾絲的熱烈。

    我再看向陽臺的時候,窗外的交談聲已經停了許久,而人似乎正靠在門檻上發著愣。

    邵望舒背抵著透明的玻璃門窗,一動不動地依在原地。陽光直面映射在他的臉上,身軀擋住了刺眼的光線,使我不用低著頭就能走向陽臺。我緩緩地走到了他的身后,陽光盡是描著他的輪廓,我后知后覺地發現我們是差不多高的。

    我曲起手指輕輕地敲了敲邵望舒背后的玻璃。指尖剛貼著觸上表面,溫度像是細針刺進我的骨髓,還是冰冷如舊,倒是掌心的位置因為下午的幾束光亮比其他暖了些。

    他似乎感受到了些許的震動,淡淡地側過頭來。

    我歪著腦袋示意:出去走走嗎?

    邵望舒怔了好一會兒,才抬起惺忪的雙眼望著屋里的鐘表。僅僅是一墻之隔,他的聲音像是被包裹在被子里一樣混混沌沌:“ 啊,原來都這個點了?!?/br>
    “ 走嗎?” 我看著他問道。

    他笑著點點頭,嘴邊盡是呼出來的霧氣,然后蒙蒙地覆在了窗上,朦朦朧朧的,驟然模糊了他漂亮的面容。

    一瞬,我覺得霧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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