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長風番外: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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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這個角色,對于孩子來說,是什么樣的存在? 對于尚且年幼卻早已嘗盡世間酸楚的虞長風來說,“父親”就是他整個幼年時期里憧憬著的、渴求著的,某種力量的集合體。那代表著他未曾擁有過的溫情、庇護和安全感。 在他被周圍的孩童欺辱時、在母親對他冷漠相待時,他總會在內心里升騰起一種這樣的渴望來。他也想像別的孩子一樣,擁有自己的“父親”。那個“父親”會疼愛他,會關心他,也許……也許“父親”也會親吻他的額頭、他的臉頰,把流著淚的他抱在懷里,溫聲地哄。 他……他也想要,這樣的一個“父親”啊。 在母親去世之后,他就更加地渴望這樣的溫情。 然而他沒有等來“父親”,只等來一個奇怪的男性。那個男性告訴他自己來自萬劍宗,因宗主要招收弟子而尋來此地。他說依照宗主推算,虞長風與宗主有緣,于是便邀請他跟自己一同回萬劍宗去。 虞長風孑然一身,本就沒有什么留戀。出于不信任,他猶豫多日,但最終答應了這個名為竹青的男性,與他一同去了傳說中的萬劍宗。 當他到了萬劍宗外門,他看見了許多孩子,那是一群年齡與他相近的、最大也不超過十五歲的孩子們。他們來自各個地域,是由不同的人帶回來的、與宗主有緣的孩子。 他們被贈予了基礎的弟子袍和一把木劍,住在了大院子里,吃著以往沒有吃過的美味佳肴。而在白天里,會有一個男性來指導他們學習基礎的功法和劍術。 虞長風不喜歡這些嘰嘰喳喳的小孩,他想要一個真正可以陪伴他的人。在沒有了“父親”的情況下,他只能把這一角色的希望寄托在了那個未知的“師傅”身上。 古言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暗暗地想,如果他能有這樣的機會,如果他能有一個呵護他、關愛他的師傅,他一定會……好好地珍惜這樣的緣分。 于是他刻苦地練習,日未出便起,日落時不停。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報,當他戰勝了其他所有的孩子時,連那個教授他們功法的男人都對他側目。 順理成章地,他被萬劍宗宗主收為了親傳弟子。他也終于在大殿里看到了他的師傅——在玉座上坐著的、面色冷淡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打量他許久,滿意地一點頭,便讓侍童去安排虞長風的衣食住行了。 虞長風謹慎地活著。雖然男人教授他功法,指點他成長,他心存感激——但同時,他從男人的目光里看到了別的什么東西,而那讓他感到十分不舒服。這與他想象中的師徒是不一樣的。宗主對他的贊賞并沒有帶著真正意義上的關心。他其實并不在意虞長風的心情和想法,他好像只在意一點:虞長風的劍法是否精進了,虞長風自身又到了何等層次。若是進步,便微微一笑;若是停滯不前,便無甚表情地讓他退下。 虞長風有點難過。 他的天賦極高,悟性極佳,他晉升得很快,可他很孤獨。宗主不會與他多談,他在萬劍宗里又沒有什么朋友——也沒有人敢來跟他做朋友。那些弟子覺得他很強,但太遙遠,又太冷漠。只有當初帶他來到萬劍宗的竹青待他如小輩、如朋友,不時會來問問他的情況??傻降字袂嘤凶约旱氖虑?,不會一直在萬劍宗待著。當竹青不在的時候,虞長風就更是無話可說了。 陪伴他的,只有萬劍宗常年不變的雪原。 這循環往復的一切,終于在某一日被打破。 在斗法大典上,他戰勝了對面那個來自無極門的弟子之后,他轉身那一瞬,看見了場外一個男子。那個男子長相俊逸,只是滿臉憂色,黑亮的眼直直望著那個無極門的弟子。 這個男人,在關心那個被他打得動彈不得的弟子。 虞長風忽然冒出了這個想法。 而自己呢? 虞長風腳步一頓,往四周一看。 他的同門都很興奮,但那興奮并不源自于對他的關心,而是一種同門得勝自己沾光的喜悅。他們并不在意虞長風這個人,他們只在意虞長風能不能贏,能不能為萬劍宗拿下新的榮譽。 虞長風沉默許久,運氣離開了比斗場。 只是沒想到,那個被他戰勝的小子很不甘心地找來了他住的地方。他們二人又戰了一次,結果自然毫無懸念。 那個男人也來了,先是對著他講了一些客套又疏離的話,隨后走過去,無可奈何地戳了戳那混小子的額頭:“你怎么回事,燕執,嗯?私底下又跑來找人家斗毆,你不要面子的???” 那燕執雖然戰敗負傷,卻是笑嘻嘻地抱住他的師兄,又是說好話又是撒嬌,攪得男人無奈地笑。 虞長風站在原地,忽然就涌起了一種羨慕的感覺。 他……也想擁有,這樣的……這樣的人陪伴。 他們三人不打不相識。自那之后,燕執、納蘭業便與他做了朋友。在被宗主要求去南方做一些殺妖除魔的任務時,他總忍不住去找納蘭業他們。雖然他不愛說話,但他很喜歡待在他們身邊的感覺,看著納蘭業他們富有生機的模樣。 尤其是納蘭業。他溫和,有耐心,雖然有些耍小機靈的主意,但很是縱容著自己的師弟。他就像一位認真負責的兄長,甚至……像一個父親。 虞長風說不出他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長長地停留在納蘭業的身上。他對納蘭業的渴望,既包含著一種對父親、對兄長般的渴望,又隱隱含著另一種……陌生的、他從未有過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漸漸失控。他發現自己的心跳會加快,他的腦海里會浮現納蘭業微笑的模樣,甚至于他有一次在夢中醒來時,下意識喊了納蘭業的名字。 啊啊,這種感覺既甜蜜,又痛苦。他只能把深深的情意埋藏在心里,連叫出一句“小業”都沒有勇氣??伞凹{蘭兄”似乎又太平常、太疏離,于是他折個中,叫了個奇怪的“納蘭”。 只有這個稱謂,是屬于他的。 而當那一日,他敘舊完正要從無極門離開、前去誅殺食人魔蛛時,納蘭業追了上來,將自己制作的符箓等器物贈予他,說是能夠替他防御住一些攻擊時,他看著納蘭業關切的眼和微紅的臉,心中一片guntang。 他驀地做了一個決定:在完成了南下的任務之后,他就要回到萬劍宗去。他要告訴宗主,他想和一個無極門的男子共度余生! “荒唐!” 聽到他的懇求,萬劍宗宗主怒不可遏。他隔空一掌,打得虞長風咳出血來。 “求道之路,你竟是敢為了個男人分了心。本座看你是犯了失心瘋!” 萬劍宗宗主似乎顧慮著什么,只把他關到了蓮華泉下去反省七七四十九天,讓他日日夜夜被那刺骨的泉水拍打。 沒過多久,因為別的事務,萬劍宗宗主離開雪原,去了東方。 而虞長風,無意在蓮華泉下發現一個機關,按下后露出一條密道。他從密道穿行,卻是來到了一座巨大的監牢。 這座監牢里,關押著一個白發的老者。他被寒冰鑄成的鐐銬鎖在里面,身上滿是密密麻麻的傷痕。 而當他隔著牢門看見虞長風的第一眼,便是哈哈大笑起來:“真令人作嘔……他居然還真的創造了如此合適的容器??!” 虞長風不由自主地捏緊了鳴霄,心底泛涼,滿是驚駭。 那老者的笑容漸漸地淡了。他冷酷地盯著虞長風,良久,他露出了一個扭曲的表情:“你大概有很多疑問吧。我今天心情好,就跟你講一講?!?/br> 虞長風下意識感覺他不會有什么好話,登時就想轉身離開??刹恢趺?,他的腳像是扎了根似的,一動不動。 “讓我想想,從哪里開始說起——” 萬劍宗宗主困在大乘期上百年,始終無法突破瓶頸。對成仙有著病態般渴望的他四處尋找原因,其后在南海得到了答案:曾經造業太多的他,注定了無法飛升。 不甘于失敗隕落的結局,他開始搜尋一切可以讓他突破的秘法——哪怕是魔道,也無所謂。最終,他得到了一位散仙的指點,決心通過赤輪秘法來達成他成仙的目的。 所謂的赤輪秘法,其實是一種極為惡毒下作的功法。要實行這一秘法,作法者先是需要培養與他有著緊密血緣關系的、天賦優異的人作為他的“容器”。當容器渡劫之時,在九天玄雷降臨的時機,作法者可以利用這樣的功法進行血脈交換,隱瞞天道,達到移花接木的目的,使自身利用容器之機緣而成功飛升。 萬劍宗宗主得到了這樣的功法,先是喜極,而后開始思考如何做成。為了合適的、優秀的孩子,他在各地尋找合適的女子,讓她們懷孕,再在給了一筆費用后離開。待數量已經到他滿意的時候,他便回了萬劍宗,像是等待藥草園里的花草破土萌芽般,耐心等待著這些孩子的出生和成長。 多年后,他宣稱要收有緣之人為徒,派出宗內弟子去各地尋訪。有些孩子已經夭折,有些孩子毫無修仙天分。但讓他欣慰的是,還是有不少孩子有修道的資格。他將這些孩子放在一起,訓練他們,觀察他們。 最終他敲定了人選,那就是虞長風。 利用赤輪秘法,他放心地將自己的鳴霄劍交予虞長風去使用。虞長風越是出名,越是創下功績,他就越是高興。因為這些功績,在將來飛升的那一刻,都會算在他的頭上,成為他有資格列入仙班的證據。 “我看你倒是個干凈的孩子。你若是機靈,便趁早躲了去?!崩险哒f,“那娘匹希的玩意可不是什么好東西。你留下來,也只是落個給他做墊腳石的命?!?/br> 虞長風一時間接收這么多信息,臉色十分難看。他咬緊牙關,低聲問:“您……為什么被……” 那老者冷冷地道:“你心頭不該早就有數了?虞懷坰可不會讓一個知道他秘密的人在外頭逍遙??上矝]法完全殺掉我,不然,哪能留著我的命?” 虞長風閉了閉眼。 他突然抽出鳴霄劍,欲要劈開牢籠,卻被老者制止:“你若是砍了它,虞懷坰馬上就能感知?,F在,你趕緊走吧?!?/br> 見虞長風眼眶通紅,老者沉默了會兒,又幽幽嘆口氣:“還有一件事,你且聽好……” 也是從這樣的一天起,虞長風不再甘心順從于原本的命運。 他克制著想要去見納蘭業的沖動,拼命地修煉,想要變得更強大。 但到底還是出了岔子。 也許是因為萬劍宗宗主,也許是因為納蘭業,亦或是二者皆有。在那極度痛苦又憤怒的扭曲心理下,他產生了心魔。 心魔蠱惑著他,也時刻侵蝕著他的內心。 在那一天,他潛入無極門去看納蘭業的時候,不期然在后山與燕執撞了照面。當燕執高聲指出他對納蘭業的那些心思的時候,無法描述的驚懼與憤怒吞噬了他的理智。心魔控制住他的身體,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刺穿燕執的丹田,毀掉了他的劍道,卻無力挽回。 他抖著手,勉強爭奪回身體的主導權,匆忙逃離了無極門,在一處山脈里頭與心魔展開了激烈搏斗。三天之后他穩定下來,趕回雪原去尋通絡草。經歷重重劫難,他終于傷痕累累地拿到了通絡草,來不及休息片刻,便又奔赴無極門,將這株特殊的藥草帶給燕遲。 但他只得來一個被納蘭業割袍斷義的結果。 無盡的悔意與痛苦交織在一起。他渾渾噩噩地回到萬劍宗。而他毀掉燕執劍道的事情,到底還是讓宗主知曉。本欲閉關的萬劍宗宗主怒極,但轉念想到這畢竟是難得培育出來的合適容器,為了達成夙愿,還是忍了下來,親自帶著虞長風去了一趟無極門。 萬劍宗宗主在這時并沒有發覺虞長風的心魔,他只以為虞長風是與那無極門弟子起了爭執,不夠理智才做了這樣的事。 將此事解決掉后,他把虞長風關在十里峰,先是拿鞭子狠狠抽打一番,又踢斷他好幾處的骨頭,才居高在上地看著倒在血泊里的虞長風,殘忍地笑了:“不要試圖違抗為師的命令,更不要自作聰明惹些事來!呵……你就在此地好生反省修煉罷。一日沒有突破,你就一日別想離峰!” 虞長風蜷著身子喘氣,低垂的眼里滿是憎惡。 在虞長風成功突破元嬰,進入出竅期后,萬劍宗宗主總算滿意許多,取消了對他的禁閉,允許他離宗。虞長風一邊執行著宗主派發給他的任務,一邊也在暗地里探查方法擺脫宗主的控制。每當他得了什么好東西,他還是會忍不住偷偷將它們送給納蘭業。有時候見著了納蘭業,他也沒有勇氣與他正面相見,只能躲在角落貪婪地、悄悄地看。 納蘭業長相俊逸,性格開朗,笑起來的時候尤其迷人。虞長風一直都知道窺伺納蘭業的人不少。不過有他時常背后作梗,三番五次阻撓、甚至威脅恐嚇那些追求者,才能讓納蘭業一直保持著獨身的狀態。一想到納蘭業未來可能會與別的女人或者男人在一起,他就焦慮不已,于是想要擺脫掉宗主的念頭就愈發強烈。 日子就這樣平緩地過去了。 直到那一日,他心魔爆發,試圖奪取鳴霄、煉化為本命劍,以抹去萬劍宗宗主留下的魂印時,終于察覺虞長風這一行為背后深層目的的宗主,這一次再也無法忍耐。 虞長風想要擺脫他的掌控,甚至是反過來對抗他,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彼時他掐著虞長風的喉嚨,惡狠狠地說:“你以為你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居然敢——” 他定睛一瞧,忽然臉色極為難看,“孽子!你的心魔……竟然已強盛至此!” 萬劍宗宗主把他扔到一旁,眼里是幾乎能化為實質的憤怒和惡念。他不能接受,他培育的完美容器在這時候墮魔失??! 可是,為什么虞長風會入魔? 莫非…… 萬劍宗宗主忽然冷靜下來。他驀地冷笑一聲:“原來如此,是為了無極門那個弟子吧?!?/br> “這與他無關!”虞長風呼吸一滯,艱難地吐出這句話來。 宗主睨他一眼:“本座以前的確是對你太溫和了些,早知道會有今日,就早該斷了你的念想!” 見萬劍宗宗主滿是殺意地攜著鳴霄劍離開,虞長風來不及再顧身上的傷,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于是,他不幸地見到了這一生里,最為苦悶、也最為悲痛的一幕。 追了一天一夜,當他趕到鎮上青樓,破門而入,看見納蘭業尸身的那一刻,時間被無限拉長,連呼吸都變得極為緩慢。從門口走到桌子的距離,就好像從雪原走到春山。 虞長風木著臉,慢慢地走近,最終撲通一下半跪在納蘭業身邊,緊緊地摟住他還有余溫的身體,渾身已經疼痛到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本座已經足夠仁慈,沒讓他有半點多余的痛苦?!比f劍宗宗主高懸空中,身旁還立著染血的鳴霄劍,說出的話平靜又殘忍,“本座允許你去埋了他。收拾完,你就給本座徹底斷了念頭,回宗里好好待著?!?/br> 虞長風用力地抱著納蘭業,垂首無言。 萬劍宗宗主只當他沉浸在無趣的兒女情長里,嗤笑一聲,把鳴霄劍扔到他旁邊的地面上,便踏云而去。 虞長風注視了鳴霄劍好一會,面無表情地將它收入劍鞘。他背起納蘭業,來到臨都北城門外的一處冰洞里,尋來寒冰,刻成冰床,將納蘭業的身體放在上面。這種特殊的冰,可以保存rou身千年不腐。 做完這一切后,他才坐在了冰床邊。 他從沒有這么大膽地貼近過納蘭業,也沒有這么久地注視過納蘭業的臉。他抬起納蘭業的手,輕輕地吻,吻到腕間的時候終于沒有忍住,透明的淚珠爭先恐后地從他眼眶里落出來。他閉上眼睛,嗚咽出聲,繃緊的身體輕輕發顫,悲傷得像只被主人遺棄的大犬。 等他平復下來,再度睜開眼睛,那仇恨的火已經在他心頭點起,于他眼中熊熊燃燒。心魔在他耳邊訴說著什么,而他抽出鳴霄劍,溫柔地撫過那上面干涸的血跡。在下一刻,他用力地收緊手掌,任由鋒利的劍刃劃開他的掌心,溢出鮮血,留下深深的傷痕。 萬劍宗于他有恩,卻也是他痛苦的源頭。 他提著劍站起身來,紅著眼睛凝視納蘭業。 他心愛的人好像只是在沉睡,做著一個平靜又溫柔的夢。 “我現在無顏見你?!彼p輕撫摸納蘭業的臉,“但我會回來的……等我?!?/br> 虞長風封住冰洞,埋掉鳴霄,奔向西北,依照那老者曾經告訴他的話語,藏匿在水天霧地,與萬劍宗斷了聯系。在三十年后的冬夜,他徹底與心魔融合,舍棄道心,走上魔道,實力更加強悍。 萬劍宗宗主的赤輪秘法終究是失敗了。在虞長風徹底入魔的那一瞬間,他與虞長風之間那本就愈發微弱的連線徹底斷開。他培育的完美容器,已經失去了成仙的資格。 感知到這一變故的宗主差點捏碎了玉座的扶手。自虞長風失蹤后,他也有嘗試通過秘法去追蹤虞長風的位置,可是卻總是被什么東西擋住,無法辨別。隨著血脈的牽引力漸漸變弱,宗主這才意識到虞長風一定是去尋了什么法子來擺脫他的秘法。 氣急敗壞的宗主對外宣稱虞長風叛出宗門,若是本門弟子見到,格殺勿論。此事在修真界里引起過好一陣的熱議,畢竟虞長風作為年輕一代的翹楚,不應如此。 直到虞長風成魔的消息出現,眾人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竹青是在多年后的臨都遇到虞長風的。他看著這個表面上與曾經沒有太大區別的青年,一時間百感交集。但畢竟虞長風已經入魔,他還是拿起了劍來,欲要制住青年。 不過十招,他便被虞長風定在原地無法動彈。他驚疑不定地看向虞長風,像是完全不能明白為何青年的實力到達了這等境界,又有些自嘲怕是要在此隕落。但意想之中的殺意沒有襲來,虞長風放過了他,只是將他困在這里。 見青年就要離開,竹青忍不住問:“為什么?” 為什么放過他,又為什么要離開宗門,為什么會入魔? 虞長風淡漠地望他一眼,卻沒有回答,只沉默地離去了。 百年之后,在一個下著細雪的清晨,萬劍宗宗主被弟子發現橫死在蓮華泉下。 他的身體上滿是血rou模糊的奇怪傷疤。赤色的鳴霄劍穿透了他的心臟、腹部,最后牢牢釘在他的胸口。而他元神盡毀,頭顱被人砍下,不知所蹤。 鳴霄劍本就是虞長風尚為萬劍宗弟子時的標志,再加上這樣的殺戮手段實在是狠厲了些,很難不使人認為是這蹤跡不明的入魔者所做的事情。 大乘期的大能就這樣無聲無息隕落,著實讓八大宗門都產生了深深的危機感。他們聚集起來討論,為著對付虞長風的方法爭執不休。 而虞長風并不在意這之后的事情。 他渾身是血地提著宗主的頭顱來到臨都外,將頭顱放在冰洞前,猶豫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破開這已被他塵封了太久的冰門。 虞長風一步步往里走。這些年的風霜雨雪一層層地從他的軀殼剝落,露出柔軟的內里來。而他走向他的所愛,就好像在走回沒有傷痛的年少。 他在納蘭業的身邊跪下,深深地凝視著所愛的面容,用染著血的手掌輕輕撫過納蘭業的長發,低聲說:“我回來了,納蘭?!?/br> 虞長風將腦袋靠在納蘭業的肩側,握住他的手,閉了閉眼,茫然地道:“但你什么時候……能回來呢?” 他墮魔之后修為大漲,但到底不比大乘期的萬劍宗宗主。于是他與魔道中人做了交易,換來魔教的助力。他們給了他安全的環境和修煉的指導,使他在這百年里迅速地邁入合體期。他清楚自己不能正面對陣,但他也知道萬劍宗宗主身負業債無法飛升,鼎盛期一過便會日漸衰竭。而這正是他的機會。 他去了蓮華泉下,找到老者,擊破了那間牢籠。被引來的萬劍宗宗主在看見他倆時,臉色大變。他與老者一同配合,最終尋到機會施了魔道人贈予他的秘法,趁著萬劍宗宗主困在陣中時將他擊殺。那男人震驚的神情令他發笑。 只是大乘期大能臨死前的反戈一擊,也同樣使他重傷。但他仿佛無知無覺。仇恨驅使他高高舉起鳴霄,用這把曾經沾上他所愛鮮血的劍,砍下宗主的頭顱,來了卻他這些年歲里無盡的恨意。 虞長風坐起身來,悶悶咳嗽幾聲,吐出幾口血。他不在意地抬手抹去,從懷里頭摸出一個裝飾華美,但有諸多裂紋、顯得陳舊的鏡子來。 這便是,傳說中可以滿足世間一切愿望,包括使人起死回生的昆侖鏡。 虞長風在多年前,于人間無意得到了昆侖鏡的殘片。 后來在入魔的百年里,他也四處找尋,終于是拼湊完整個鏡身??刹还芩趺磩幼?,這個鏡子就跟普通鏡子似的,沒有顯現任何異處。 他曾絕望地想,果然這些傳說,也不過是騙人的。 但就在他殺死萬劍宗宗主,與老者分別之時,老者卻猶豫地喊住了他,說:“這世間沒有許愿就能成功的美事。如果想要求得昆侖鏡實現某種心愿,就必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br> 虞長風似乎明白了什么。 “納蘭?!庇蓍L風握緊了手中的鏡子,“我真想看到你醒來的樣子啊……” 他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而他……也只有最后一個愿望了。 虞長風翻過身,雙腿彎曲分開,夾住納蘭業的腰身,而后從袖中抽出匕首來。 他重重地呼吸著,連淡色的嘴唇也微微地顫抖著。 “上天若是能垂憐……”他對準心口猛地一用力,穿透心臟的傷口一下子噴出鮮血,滴滴答答落在了鏡面和納蘭業的身上,“就讓納蘭,活過來吧?!?/br> 他的丹田也愈發漲熱。這是他在調動全身靈力,毀掉自己的神魂。 成倍的疼痛侵襲了他的rou身,可他的心中卻漸漸地感到寧靜。他在眼里模糊的水色中堅定地注視著納蘭業的臉,努力想象著這張臉曾經微笑著的、生動的模樣,那是多么鮮活的時刻。 在那無數個沉默的日夜,支撐著他一路走來的,就是納蘭業啊。 “其實……” 他的眼角,忽然落下guntang的熱淚來。 “如果能夠早點遇到……遇到你,就好了……” 在他已經看不見的時候,昆侖鏡面上,突然爆發起刺眼的、金色的光亮來。 在他們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慢慢地扭曲,后退,最終緩緩地化成了大片的光粒,飄散了。 虞長風有個奇怪的夢。 他總是夢到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看上去二十多歲,很年輕,有一張好看的臉,笑起來的時候讓人心窩子都暖。 每次做到這個夢,虞長風都高興得不行。 那是誰,會是他的……“父親”嗎? 他曾問母親,母親只皺起眉答:“你父親哪有這么年輕……你這夢,倒也奇怪?!?/br> 虞長風撇撇嘴。 不管是不是他的親父,他覺得,那就是他的“父親”。 后來母親死了,他雖然有些悲傷,但心中卻因為那個男人而充滿熱情和希望。 他相信,他的“父親”,一定會來接他離開的! 如往常一般,他去城外的小樹林里挖玉石,準備換點吃食。 一個奇怪的男人從天而降,溫和地告訴他,自己來自萬劍宗,奉宗主之命來找有緣的孩子。 聽到“萬劍宗”一詞,虞長風不自在地皺了皺眉,他下意識就有些不喜歡。 就在他欲要開口拒絕的時候,他卻聽得身后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虞長風!我——” 這個熟悉的聲音…… 虞長風的眼里迸發出強烈的驚喜,他一下子轉過身去。在看到那張熟悉的臉的時候,他差點哭出來。 他想要見的、渴望著的,他奢求的溫情、庇護和那真正的安全感,在這一刻,終于到來。 于是他遵循內心的強烈呼喚,喊出了自己一直渴望著的稱呼—— “爹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