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麻痹過后，緊隨而來的就是痛苦。

    體內的血不斷流逝。

    那對獠牙又長又尖，仿佛不咬斷整個脖子就不罷休似的，不顧我痛苦的呻吟，持續埋在那兒吸吮。

    不，不行！

    這樣下去會死的！

    銳利的五爪捂住我的嘴，另一爪則抱緊上半身，甚至掐進我的肩膀，我哀嚎不得，也動彈不得，在如此尷尬的處境下，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悟了。

    沒有卡車車禍，也沒有天打五雷轟，更沒有突然帶刀沖過來的陌生人，我不過是向老天爺抱怨了那么幾句，竟然就穿越了！前一分鐘，我還以為天爺嫌我太煩，真的往車上扔了一個帥氣多金的男人，現在一看，這波他媽是我自己連帶著寶貝兒SUV恰好穿到人家的墜落點而已！

    哪有這樣反向召喚的??？！

    還有，賞的也不是帥氣多金的好男人，是喜歡啃人的野獸??！瞧瞧這血吸的，是餓了多少萬年??？

    不對！這劇本不對！穿越才不到一分鐘，我怎么就要因失血過多身亡了呢！

    不幸中的大幸是，在嗝屁之前，那古怪的六翼鳥人及時向我這邊發射了一顆金色能量球。球飛過我肩膀，閃過我耳側，身后那怪物嗤了一聲，突然松開了我。

    沒人支撐，我自然是扎頭癱下去。

    “哈哈哈哈哈！”

    “……喂，你還好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在狂笑，有人在問話。我趴在地上，想說什么，但腦內一團漿糊，視野疊了一層又一層，過多的失血似乎讓我忘了怎么組織語言，直到鳥人拉起我，讓我好好靠在輪胎，彈了幾次前額，世界才慢慢回歸正常，我也稍微看清了他的樣貌。

    火光之中飄逸的黑長直，肅穆凜然的小白臉，以及右眸底下那顆淚痣……

    我沒心沒肺，險些吐出不合時宜的一句話：美人，你缺不缺個0？

    但雷達告訴我，美人這陰柔的相貌和神韻，即便是同，也應該跟我一樣，是更靠右邊的。

    況且，美人現在沒那種心情，從他對我的眼神看來，除了冷漠還有一丟丟埋怨的味道，就像我攪黃了他的好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妄不羈的笑聲依然響在不遠處，不得不說，很吵，很惱人，“沒想到人類這樣的下等廢物，除了食物和暖床，竟還能有其他實際作用！真是幫上大忙了！”

    平白無故，好像被罵了，又好像被夸了。

    我虛弱地瞅了一眼，哇塞，那斗篷喇叭居然也會飛！他沒有羽翼，但姿勢比鳥人更自然，明明漂在離地面二十米左右的半空，卻如尋常站在地上似的瀟灑。反觀鳥人，已然是雙膝倒地，上氣不接下氣的，好像剛全速跑完了一場馬拉松。

    再細瞧，天爺啊，鳥人身上全是不堪入目的傷口——劃傷，刺傷，爪痕，形狀不一，深淺不一，似乎每隔幾寸就有一處血rou模糊的地方。羽翼是黑的，衣袍是白的，卻被鮮血弄成了暗紅色，看他如此凄慘，我都忘了自己快成rou干的事實。

    “怎么著，離希特？你所謂的全力就這么點嗎？！”

    鳥人從余光瞪了一眼。

    我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不遠處，從那件烏黑色的斗篷下突然亮起了一雙駭然的獠牙，屬于我的血仍在滴落，看著獸性大發，駭然至極。

    “花那么久好不容易挖走我的心臟，居然被你最討厭的人類填補了！離希特，你現在一定很憤怒吧！很懊悔吧！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吧！”

    鳥人沒有理會喇叭。

    他只是勉強撐著自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許多黑羽從他撲扇的翅膀脫落，與大量鮮血混合形成一灘血泊。一雙細長金眸冷冷凝視我，“此處本不該有外人，但既然你已闖進來，就別怪我無情了?！?/br>
    我捂著血流不止的脖頸，下意識地一縮。

    這鳥人，好像想做什么。

    斗篷喇叭估計也發覺了，突然停止狂笑，身遭散出騰騰殺氣，“將你的主，你的夫君，你的救命恩人關在這破監獄虐待，還不夠么？離希特，你真如哈爾說的那樣，精神失常，徹底發瘋了？！”

    見鳥人還是沒反應，他急不可耐地憑空劃出了一把丑死人的骨頭鐮刀，“快回答我！我哪兒待你不好？！你他媽又當我是什么！”

    出奇地，他的語氣竟有微微顫抖，也不知是怒的，還是……

    “你是第五鬼王穆黎·兒維伽　?！?/br>
    鳥人毫無波瀾，只是漠然回道：“只能給世界帶來災害的一頭猛獸罷了?！?/br>
    “就這？就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喇叭那邊突然飽腹大笑起來，像瘋子，又像被點了笑xue似的，實則不帶一丁一點的笑意，非?？植?，我作為毫無關系的旁觀者都起了雞皮疙瘩，也不枉鳥人面露些許懼意，閉目深吸一口。

    很快，笑聲驀止，喇叭大揮鐮刀，直往這邊沖過來。

    “那就如你所愿，去死吧——！”

    我左喊院長右吼天爺，遵循生存本能，用盡最后的力氣想離開戰場?？上?，沒來得及挪動一步，源自鳥人的刺眼白光便罩住了我全身。

    “吾乃次元天使，離希特·忒萊恩?！?/br>
    在冰寒神圣的光芒之中，一道凜然的聲音傳入我耳朵。

    “便是毀滅自己，吾也絕不向鬼族屈服！”

    仿佛天塌下來都不會妥協的那種決心，順著神經直蔓延到頭頂腳尖，逼得我都起了第二次雞皮疙瘩。

    在眾目睽睽之下，無數光束穿透鳥人的身體，迅速往外擴散開來。它們不像宗教電影的圣光那樣溫暖舒適，反而更像是天打五雷轟，無情地撕碎它所觸及的一切，這包括鳥人，包括斗篷喇叭，當然也包括我。

    能在瞬間消滅所有，怕是比核彈的威力還猛。

    視覺漸漸逝去，讓鳥人堅毅的容顏化為灰燼。

    “離希特你瘋了！用這樣的禁術你自己也會……住手！住手啊啊啊啊?。。?！”

    聽覺也慢慢失靈，喇叭的叫聲逐漸消失在無盡黑暗之中。

    世界停止。

    沒了聲音，沒了畫面，沒了觸覺，什么都沒有，只剩下茫?？占?。

    也是這時候，我才意識到——

    我好像死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