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啟程

    夏知望和喜夏回到總督府，便開始收拾行裝。

    “我本打算過幾天就去給皇后娘娘謝恩，誰知干爹給你派了這差事?！毕蚕倪z憾道，手上繼續麻利收拾東西，“只能等我們回來再去拜見娘娘了?！?/br>
    “事急從權，皇后娘娘仁善，定然不會怪罪的?！毕闹麥芈暟参康?，“我們腳程快些，盡快將那青陽道人帶回來，再去宮里拜見皇后娘娘?！?/br>
    “只能這樣了?！毕蚕膰@了口氣，手上的動作也緩下來，神色帶著些回憶的意味來，她轉過頭望向夏知望，輕聲道，“她可是我們的大恩人呢……”

    夏知望聽到這話，也頓住了，他眼睛微瞇，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卻說十年前，他的父母慘遭殺害，科舉之路斷絕，在滿心的絕望之中，他將自己賣進宮做了太監，他想查明這一切的真相。

    ……

    他躺在草席上，靜靜等待著死亡的降臨，他微微瞇起眼，望著窗紙上透進來的日光，湖泊似的眸子里，死寂如一汪深井。周圍還有很多像他一樣的男孩，下身塞著稻草，斑斑血跡滲到了衣服上，伴隨著nongnong的腐臭味。

    他靜靜地躺著，他清晰地感覺到，他快要死了，這個屋里的大部分人，也快死了。他們有著稚嫩的臉龐，眼中還帶著純真，有的是被家里人賣過來，有的是被拐賣的，很少有像他一樣是自己將自己賣來的。

    他還記得幾個男孩聽聞他是自己將自己賣了的時候，發出的驚嘆聲，只是他們現在都躺在這里，嘴唇干透，滿嘴的鐵銹氣，也許以后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

    他還記得一個男孩問他：“那你將賣身錢給了誰呢？”

    他輕輕笑出聲，只是聲音虛弱，幾不可聞。

    他的賣身錢。

    他的賣身錢給了小喜兒。

    小喜兒……他在心中輕輕叫出這個名字，他的唇忍不住微微勾起，干裂的嘴唇又被扯出了傷口，他嘗到了血腥味，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依舊嘗出了一點喜悅的意味。

    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

    他想起之前的事，想起小喜兒的無賴，她的天真嬌俏，她的不離不棄……他的眼前突然浮現起女孩尚未發育完全的胸脯……他的心里涌起一陣陌生卻熟悉的情緒，是一種混雜著羞澀和喜愛的情緒。

    他喜歡上這個不修邊幅的小乞丐了。

    可是他們此生再也不會相遇了。

    他費力地將手臂抬起，覆在了眼睛上，干澀的眼眶流出了淚，打濕了衣袖。

    ……

    “知望！知望！”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少年怔怔望著身邊的嬌俏的女孩，啞聲道：“我……我是死了嗎？”要不然怎么還能見到小喜兒。

    女孩噗地笑出聲，眼角還帶著淚，嗔道：“小秀才，你是不是念書把腦子念壞了？”只是突然想起少年再也無緣科舉，怕觸及他的傷心事，立馬住了口。

    但見少年還是愣愣的樣子，似乎并沒有把這句話消化完。小喜將水壺湊到夏知望的嘴邊：“這是皇后娘娘賜的藥，你快喝，喝完就能好起來了?！?/br>
    少年聽話地照做，緩緩吞咽著極苦的藥。他還沒有緩過神來，他還有很多話想問她，臂如最令他好奇的：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只是他現在沒有一絲力氣，話沒有辦法問出口。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問，小喜輕聲解釋：“你留下一封信就走了，還給了我一大筆錢，我知道你一定是將自己賣進宮里了，我便將自己賣作宮女，追著你過來了?！?/br>
    “慢點喝?！毙∠矊⑸倌曜爝叺乃帩n擦干，繼續道，“我打聽到新進太監的住所，可是卻沒找到你。后來知道你病了，我便堵了皇后娘娘，求她救你?！?/br>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不知藏著多少危機。

    “你真是……胡鬧?！?/br>
    “我終于找到你了?！毙∠参⑽⑿α似饋?，輕聲喚道，“知望?！?/br>
    ……

    “沒有皇后娘娘，就沒有我們的現在?！毕闹仨聪蛳蚕?，神色溫柔，“我們確實應該盡快趕回來向她謝恩?！?/br>
    “如此甚好?！毕蚕牡?。

    篤，篤，篤。

    房門被敲響。

    “大人，車架準備好了?！?/br>
    門外的是夏知望的隨從，江德，他還有個哥哥名叫江良，都是夏知望的心腹手下。

    “我知道了，我們稍后就啟程?！毕闹事暣鸬?。

    “是！”

    喜夏略微收拾下也準備好了，招呼小廝將行李裝進車廂，便與夏知望一起進了車架。

    “德子，走了?！?/br>
    “是！大人！”江德駕著車，大聲道。

    馬車輪碾過平坦的路面，平穩又地迅速地前行著，其后幾人騎著馬跟隨，朝著城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