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竹馬

    彼時他還不是權勢滔天的東廠總督，她也不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紅人，他們一個是流落街邊的小乞丐，一個是訟師夏秀才家的小兒子。

    杏花微雨時，晴空下的空氣極為清爽，混雜著泥土和花的清新氣。

    “小秀才，又給我帶什么好吃的了？”小乞丐臉上臟兮兮，笑起來一口白牙尤其亮眼。

    “家里做了清明馃，我偷偷拿了兩個給你帶過來?！鼻逍闵倌昝蛄嗣虼?，“你快點吃，別被人看到?！闭f著便從懷中掏出用油紙齊整地包裹著的清明馃。小少年知道小乞丐的吃食若是被別的乞丐瞧見了，定是要被搶走的，武力不行嘴巴也不饒人，多半還會挨上一頓打。

    “居然是清明馃！”小乞丐臉上的笑容更大了，“我愛吃這個！小秀才你可對我真好，若我是女娃，我定要嫁與你！”

    “你……你真是……再胡說八道我就不給你帶吃的了?！毙∩倌晷叩媚樢幌聺q得通紅，板著臉磕磕巴巴說道。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自從小乞丐流落到這松溪縣，搶不著飯被餓得七葷八素，在閉眼見娘親之前遇上這小活菩薩夏知望，就再也沒餓過肚子。夏有涼席冬有襖，連臉蛋眼見著都圓潤了起來，只是這臟污跟長在臉蛋上一樣，夏知望從來沒見過小乞丐干凈的樣子，打來水給他洗凈他從不愿，簡直跟茅坑里的臭石頭一樣又犟又臭。

    “你舍得嗎？我這么聰慧機敏，才思敏捷，若是出身高些，定然是濁世佳公子?！毙∑蜇げ[著眼自我陶醉，也不知是不是因跟夏知望在一起混久了，談吐倒有點趣味，“松溪縣的姑娘怎么會有不喜歡我的。到時我娶他十個八個……”這話就開始不像話了。

    夏知望的臉色由紅轉青又轉紅，對他這翻驚世言論無言以對，只能板著臉靜靜望著面前的小人兒?！靶∠?，慎言?！?/br>
    要糟！這是要開始說教了，乞丐仔小喜腳底抹油準備跑路。

    “站??！”

    小喜苦著臉站定了，“小夏公子，我錯了，我可真的錯了，您這次就別再念我了?！?/br>
    誰知道這心地善良的少年卻是個不好說話的，將小乞丐從言行到穿著一概數落了個遍。眼看日頭從頭頂快要溜到腳底，夏公子才將將教育完不懂事的小乞丐。

    “你可知錯？”

    “我錯了?！毙∑蜇ひ荒槻松?。

    “何錯之有？”小夏公子和藹問道。

    “我要是姑娘，我定不嫁與你！”

    夏公子舒緩的面色逐漸又染上薄紅，正欲繼續說教，卻被不遠處一身著青衫蓄短須的中年男子打斷，正是縣衙里專寫訟狀的夏秀才。

    “知望，回家了?！毕男悴牌沉艘谎坌∑蜇な掷锏挠图埌?，沒再說話。

    “好的，父親?！蓖低邓惋堄直桓赣H抓包的小夏公子面色通紅，偷偷看了一眼父親，垂下了頭，跟著父親的身影往家走去。

    小乞丐定定地看著父子二人離去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好呀?！?/br>
    一聲呢喃似的喟嘆消失在花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