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攻一愣在原地，目光迷茫又空洞地看著我。

    在過去的幾個月里，我看過好多次他傷心流淚的樣子，他狼狽挫敗的樣子，還有他虛弱低沉的樣子。

    卻是第一次見到萬念俱灰，仿佛靈魂都被剝走一半的攻一。

    這樣的畫面太過于刺眼，幾乎讓我下一秒就移開了目光。

    然而事情從來不會因為我的逃避而得到解決。

    攻一不知道什么時候上了二樓。

    他顫抖破碎的聲音，透過木門，直直地穿過我的身體。

    他求我開門。

    他說他錯了。

    他問我是不是還在報復他。

    他說他一直愛我。

    再后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夾著一聲又一聲瘋狂的敲門聲，讓我什么都聽不清。

    攻一他爹從剛才就停下了動作，他拿起一件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低頭看著我問：“很在意嗎？”

    “怎么辦...”我六神無主地抬頭看他，說話都是亂的，“我...我們這樣，被看到了...”

    “沒事的。他遲早要知道?！惫ヒ凰p輕地拍著幾下我的背安撫我，他和我不同，整個人出奇的冷靜。

    冷靜到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攻一他爹步伐沉穩地走到辦公桌前，拿起座機撥了個電話。

    “可是…他是你...兒子啊?！?/br>
    為什么你可以一點都不在意？

    “是?！惫ヒ凰纳裆跓艄庀掠行┎磺宄?，“所以呢？”

    伴隨著攻一他爹的話，門外也安靜了下來。

    攻一的聲音消失不見了。

    我心亂如麻地盯著自己的腳，只覺得自己渾身冰涼，連呼吸都快消失了。

    但是一聲清脆的開鎖聲卻像晴天霹靂，讓屋子里的氣氛更加的緊繃。

    攻一握著鑰匙推開門，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他的面色蒼白如紙，渙散的瞳孔一會兒看我，一會兒看攻一他爹。

    “你們剛才…在做什么？”

    就算是親眼看到了衣衫不整的我和攻一他爹，攻一卻還是不敢相信的樣子。

    “你都看到了，不是嗎？”攻一他爹抱著手臂，擋在了我的面前。

    攻一緊繃的弦像是斷了，他歇斯底里地吼著，聲音又啞又沙，“爸，你是我爸??！總受是我愛人！是我的！你們在干什么？你們怎么可以這樣？”

    “我們可以?！惫ヒ凰f的話殘忍至極，“你也知道，你和總受不可能了不是嗎？”

    “不是...”攻一瘋狂地搖著頭，他懷著最后一絲期望地看著我，聲音中的絕望意味都要漫了出來，“總受，他說的不對是不是？你們是假的對不對?”

    我狼狽地避開攻一過于悲愴的眼神，盡量聲音平穩地說：“攻一，我們的事已經過去了…你應該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br>
    “自己的生活？”攻一赤紅著眼睛，喃喃自語地說，“沒有你，我還有什么生活?！?/br>
    “你還有...白月光?！?/br>
    “我不喜歡他。你不信對不對？”攻一說著又自顧自點了點頭，“也是。如果是我，也不信?！?/br>
    “可是…我真的喜歡你...只喜歡你?！惫ヒ惶痤^，眼里的淚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仿佛滴到了我的心上。

    我看著攻一的表情，只覺得心里也有根針，扎得我一下一下疼極了。

    我怕疼，攻一。我真的很怕疼。

    喜歡你太疼了，如果再來一次，我一定會死的。

    “那就別喜歡我了?！蔽液菹滦?，看著他說，“攻一，別喜歡我了?！?/br>
    我們不要再彼此傷害了。

    攻一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憋出來，“除非我死?！?/br>
    最后還是攻一他爹打破了僵局，“先回去吧，攻一。你現在像個什么樣子?！?/br>
    “如果我不呢？”攻一臉色鐵青地重復了一遍又一遍，“爸，如果我不呢？”

    “我剛才已經打電話去叫保鏢了?！惫ヒ凰Z氣平淡，“你最好現在離開?！?/br>
    攻一磕磕絆絆地走近，卻又摔在了地上，他兩只手遮住自己的臉，一下哭一下笑，“我真的是你兒子嗎？”

    “法律名義上的確是?！?/br>
    “我知道了?！惫ヒ化偗偘d癲地站起來，狠狠抓住攻一他爹的衣領，“傳聞是真的對嗎？我的母親給你下了藥有了我，然后威脅你結婚對不對？所以，你從來不在乎我。所以，你從來沒有夸過我。所以...就算總受是我的人，你也可以無所謂地搶走他是不是?”

    他帶著nongnong的怨恨和自暴自棄，一邊流著淚一邊說，“你和她，都不想要我是不是？”

    我滿臉震驚地聽著他的話，直到保鏢走了進來，帶走了不停叫罵的攻一，我的腦子里還是攻一的臉。

    “別在意這些，”攻一他爹一臉淡漠地把揉皺的衣領攤平，“我們的事和其他人沒有關系?！?/br>
    “我們...”

    那我們之間，又算什么呢...

    明明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攻一他爹卻像知道我的想法一樣，他問我：“你覺得我們是什么關系？”

    我慌亂地咬著嘴唇，半天才憋住了一句我認為的正確答案，“親子...”

    攻一他爹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總受，我已經不年輕了。我不可能把什么話都掛在嘴邊?！?/br>
    “我可以做你的爸爸，保護你疼愛你，給你我所有的偏愛?！?/br>
    攻一他爹走到我的身邊，表情專注地望著我，“但是我不愿只做你的爸爸?！?/br>
    “你不用擔心。任何事情，我都會幫你解決?！?/br>
    他的語氣篤定又自信。仿佛只要我愿意，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替我摘下來。

    可是，我卻還是心神不定。

    我不知道攻一他爹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明明我是這么平凡的人。

    明明我和他之間還隔著攻一。

    攻一...

    我閉上了眼，逼自己不再想這個名字。

    那天晚上，攻一他爹把我抱在了他的懷里，給我唱了一遍又一遍搖籃曲哄我睡覺。

    他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

    但是奇怪的是，我并不反感，反而有些奇怪的安心。在他溫柔的低吟聲中，我暫時忘記了一切，安穩地進了夢鄉。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的左手小拇指上多了一個戒指。

    這個銀戒指很奇怪，我都看不出來正反面。

    是…攻一他爹送的嗎？

    我戴著這個構造神奇的戒指，剛走到客廳，手機突然響了兩聲。

    【攻二】：在嗎？總哥…明天我們學校要舉辦運動會，要求家人到場。但是我的家人太忙了，沒有時間?？梢园萃幸幌履銌?？

    【攻二】：如果你有時間的話。

    “攻二？”

    突然有聲音從身側傳來，我嚇得合上了手機退了好幾步，才發現是攻一他爹。

    “可以拜托一下你嗎？”攻一他爹拿著一杯熱牛奶遞給我，語氣平淡地念了一遍攻二短信的內容。

    “...這是意外?！?/br>
    室內明明開著暖氣，為什么我卻感覺渾身都涼颼颼的…

    “意外？那你去嗎？總哥？”攻一他爹笑著強調了一下后面兩個字的讀音。

    “去…”我帶著哭腔，緊緊忙忙地補充說，“我去和他說清楚?！?/br>
    “說什么？”

    “說我有喜歡的人了！讓他不要聯系我了！”

    “哦？你喜歡誰？”

    “我喜歡…”我下意識地回復了攻一他爹的話，直到說了一半看到了他帶著調笑的眉眼，才察覺有些不對。

    “我喜歡…偉大的祖國母親…哈哈?！蔽矣樞χ鴵项^，卻在下一秒被彈了下額頭。

    疼！

    我捂住我紅了的眉心，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算了，你去散散心也好?！泵媲暗氖甲髻刚咝χf，“反正我們來日方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