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小白與小蕭,只是聊聊天就好
蕭礫城到護士站要了一把椅子。因為爆炸的緣故醫院的椅子也成了稀缺資源。但蕭礫城總有自己的辦法。 他對病房里的護士說交給我吧,護士問:“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朋友。 白星乘住在534號私人病房,很寬敞的病房,花瓶里有一束干凈的白蘭花。蕭礫城把椅子抬到病床邊上,他拉開自己衣領處的紐扣,以一種懶散、放肆、沒教養的姿勢癱在椅子上,他吸了口氣又吐了口氣,手肘支著座椅扶手,側頭看向窗外被霓虹燈晃得變色的夜幕。 蕭礫城的父親曾對他說過:“要讓所做的一切有價值?!彼敃r怎么回答的早就忘干凈了,唯有這句話記得很深。他和小白從小學就在一起,到了初中,十六歲的孩子可以參加軍校機甲院及其他戰斗專業的第一次選拔,蕭礫城父親(包括家族)一直希望他能進入軍校的機甲院,別的星系的軍校也可以。蕭礫城一直按照機甲院的標準被培養。白星乘則不同,他精神力與當時的測試機甲不適配,第一輪就被淘汰了,而且他不好斗,招生處的教官建議他去更適合的參謀部、軍情系統或者后勤部隊,三年后如果他還有志于報效聯盟星可以參加聯盟星統一的軍校聯考。 白星乘和他說完后他有好幾個晚上睡不著,他希望白星乘明天就來跟自己說檢測結果出錯了他可以進機甲院的,或者……或者干脆是自己落榜,這樣他們還能再當三年同學。 好事沒有發生,但蕭礫城總有自己的辦法。 到了高中他們的未來開始拆分,參謀部與機甲院的入選標準天差地別,小白要花大量的時間學習戰爭理論分析、歷史學、心理學等等,學校的晚自習他從未缺席過。每到他離開教室的時候,蕭礫城都會在門外。走廊里的燈依次熄滅,蕭礫城靠著墻,單肩背包以一種和他表情一樣的漫不經心的方式斜掛在肩上,墻壁上會留有他的體溫。在機甲訓練場到教室這段距離里花費時間并不經濟蕭礫城家里也不喜歡,但是,到了新的一天,蕭礫城還是會倚在那兒。 他總是會出現在那兒。 病房里有股消毒水味,蕭礫城握住白星乘的手,用拇指按了按他的掌心,輕聲說:“我就在這里。小白,我就在這里?!?/br> 除了獵奇的殺人案、突破倫理的性犯罪,人們還愛看平日里光鮮亮麗的上流人一朝落魄。熱搜新聞排行榜時時更迭,點開最新的推送視頻,爆炸酒店的老板憔悴地出現在投影上。他戴著蒼白的帽子,眼神疲憊,保鏢和記者包圍著他,鏡頭與麥克幾乎懟到他臉上(好像他才是案件的犯人),而他只是反反復復地對大眾說著“無可奉告”“無可奉告”。少年時代的蕭礫城最痛恨的就是這些“無可奉告”,在他看來這種行為非常懦弱,這樣根本不對。 隨著年齡的增長蕭礫城又覺得出于謹慎而保持緘默是必要的,這場爆炸的重點不在于傷亡而在于失蹤,這種三流玄幻的發展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白星乘醒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沐浴在淡黃色燈光下輸液架,一瓶已經打了一半一瓶滿滿當當,第二眼是正在刷新聞的蕭礫城。 “你醒了。感覺怎么樣,手疼不疼?”蕭礫城命令智能系統將燈光調亮,對白星乘口氣略帶抱怨地說:“你可把我嚇夠嗆,我以為你……喂,你別動!” 白星乘左手貼滿了醫用膠帶,半邊身體發冷,他翻身面對自己的好友。這個緩慢的過程看得蕭礫城心驚rou跳,生怕輸液管下一秒就灌滿回血——白星乘血管細,從小打針就愛回血。白星乘倒是一點顧慮都沒有,真要說的話,他甚至希望那樣。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他張開干澀的嘴巴,用一種欣喜且憂慮的聲音問:“你怎么來了?” “你忘啦你的緊急聯系人填的是我?!笔挼[城笑著擰開瓶蓋把飲料遞給好友,順便解釋了把他的病情?!澳惚槐ǖ臍饬鳑_擊到了,沒發現明顯外傷應該沒有大礙。放射性物質檢測已經做完了,完全沒問題。不過你有點發燒,醫生說是發炎引起的,打完點滴回家還要吃三天藥,藥我領完了,打完針就能走?!?/br> “你來多久了?你明天還有課吧?”白星乘看了眼時間,后半夜,蕭礫城現在回去還能睡上半覺。 蕭礫城滿不在乎地說:“也沒多久。我給咱倆都請假了,你安心養病就是?!?/br> “我沒事的,兩個都請假那教學進度……” 蕭礫城打斷他,“那些事想多了會頭禿的。進度晚兩天也不會死,我喜歡挑戰極限,你有做不完的東西我幫你啊?!笔挼[城的眼神從光腦上不停閃爍的通知燈上滑回來,“好好休息吧,請假的事我來安排?!?/br> “我都睡飽了,倒是你,過來休息會兒吧?!卑仔浅苏f著便要站起來。蕭礫城攔住他,笑著說:“你可算了吧,我不跟病號搶床位!” 倆人推讓一會兒話題漸漸飄到了爆炸案上。 白星乘問:“有組織認領了嗎?” “還沒有,警察正焦頭爛額呢,案子死傷眾多還丟了一個委員長,應該很快就會由軍情系統接手?!?/br> 他們倆簡要交流了下爆炸案的具體信息,失蹤對象和爆炸時間什么的。蕭礫城知道他想問什么,對他說:“這次用的炸藥和你弟弟那次是一樣的,但是目前還沒有線索能夠證明兩起案件是同一伙人所為?!?/br> 白星乘懂他的意思:顏鳶是立法委委員長,身邊都是達官顯貴,精英中的精英,他本人也確實有本事,銳意且大膽,一掃立法委之前的沉悶之風,新提議的在民眾間呼聲很高,成效好的話再堅持兩年說不定能成為珍珠元帥在民意上的接班人;而白星恒和圍繞在他周圍的敗家子們一樣,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把他和顏鳶放在一起辱顏鳶了,顏鳶的仇家絕對看不上他。 白星恒是在運送違禁物品的時候遇到爆炸的,他和運送的仿生人以及毒品都沒事,根據他的口供只有兩個24寸箱子悲劇地葬身了火海,他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 顏鳶是去酒店參加宴會的,從之前的種種行為來看他是想在宴會上為兒子顏榛鋪路,中途他回房間一次,就是在這一個小時里他和他的三個保鏢失蹤了,他的房間還被炸了。 “監控被清洗得一干二凈,一次性帶走四個人再放炸藥,團伙作案沒跑了?!笔挼[城非??隙?,白星乘卻在思考,蕭礫城叫了一聲:“小白?” “作案流程已經確定了嗎?”白星乘眉毛微微皺起,似乎想表達什么但又不太確定。 “是的確定了。爆炸的房間里沒有半點生物組織,沒人死在那個房間里?!?/br> “我記得半年前也有類似的失蹤案……”白星乘摸了摸下巴,“放射物質檢驗所第三所的主任在自己家里失蹤了?!?/br> “失蹤案每年都有。警察局里甚至有預設指標?!笔挼[城打斷他,“一百年前在臨近星域有艘勘察艦,三周后這艘星艦在外星系被發現,星艦非常完整出港時什么樣就是什么樣,連薯片都沒少一袋,但是整艘星艦上的人都失蹤了,現在只有情報學院的期末考試題庫還記得他們?!笔挼[城提醒道:“我知道你喜歡分析這些東西,但是打住,放射物質檢驗所雖然歸軍隊管但是和咱們不在一個系統,水比咱們深多了。別過那條線?!?/br> 白星乘無奈地看著好友,解釋說:“我明白但我……總覺得這幾個案子包括我弟弟那個,有關聯……” “嗯哼?如果真是一伙人干得,為什么沒帶走你弟弟?而且放射物質檢驗所那個家里也沒爆炸?!?/br> “他在改變策略?!卑仔浅颂鹜旰玫挠沂衷噲D和好友形容,“他已經帶走顏委員長了,不至于……我的意思是說,他已經得手了再放炸藥就很多余。能在警戒森嚴的地方悄悄帶走四個人,這說明他很聰明,而連累了一群達官顯貴顯得他又很蠢,有背景的不會咽下這口氣?!?/br> 這點蕭礫城贊同:已經有三伙人想借他的人脈找出案犯了。 “他在炫耀,或者……警告?” “他飄了?!笔挼[城笑起來,“行了小白,想太多不利于身體健康?!?/br> 蕭礫城,蕭上校的態度很明確:別用假設去左右事實。別去試探那條線。 “抱歉我只是……” “我知道你擔心弟弟?!笔挼[城正色道:“但是這回他逃不了。走私禁藥事小,盜取軍方高官的面部數據做性玩偶事大……把幕后黑手說出來說不定能將功抵過,但你弟他只是個被忽悠了的糊涂蛋什么也不知道……”蕭礫城用這個停頓表示對好友弟弟的鄙夷,他太蠢了,從各種角度看都他媽的太蠢了?!白屗诶卫锎魂嚢?,等那幾個人消氣就好了。我在監獄那邊認識幾個家伙,他是你弟弟,我會照顧他的?!?/br> 這絕對不是白夫人愿意看到的結果,但白星乘真心地對他說謝謝。 氣氛突然變得嚴肅,兩人之間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住了。蕭礫城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陰影,下一秒這片陰影消失,蕭礫城抬起眼問他:“小白,爆炸的時候你為什么在那里?” 我?我被你的學生拉去抓jian,在那之前,我塞著肛塞和他吃飯,再之前,我被他上了,不止一次。 我發炎是因為腸道內有肛交留下的傷口。 他玩我,是為了羞辱你。 如果白星乘現在把真相說出來,蕭礫城會立即沖出去教訓蘇冥一頓,給蘇冥一個終身難忘的刻骨教訓。但是蘇冥早料到了這種可能,早做了準備:在藥效結束前白星乘都無法主動坦白,至于藥效結束后……蕭礫城還會相信一個一邊在他面前裝純一邊和人亂搞濫交的玩意嗎? 而且就算沒有藥物控制,白星乘也說不出來,他不想讓面前的朋友知道他們在一起時他的屁股里夾著別人的jingye。 拜托了,別讓他知道。 白星乘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我在那里吃晚飯……誰知道會趕上這種事。唉,我的運氣就沒好過……” “你一個人?” “當然了,我們家現在可是‘落水狗’,除了你沒人愿意搭理我……” 蕭礫城皺著眉看著他,說:“下回一個人的時候你找我??!除了你也沒有人愿意搭理我!” “午餐好說,但是晚餐……你先發誓你再也不吃烤蚯蚓!” “烤蚯蚓怎么了烤蚯蚓!當年我們艦隊被打到廢棄星球上半個月可就靠烤蚯蚓活著了……行行行,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吃烤蚯蚓!” “烤蛹也……” “蛹又怎么了!蛹不小眾!” “蛹蛹生下來不是為了讓你吃它??!蛹蛹那么可愛放過蛹蛹吧!高高羊它不香嗎……” 倆人相互捧哏,笑得前仰后合。太妃糖色的眼眸與金綠色的眼眸在燈光下燦若星辰。 蘇冥站在病房外,他的表情冰冷,路過的醫生病人甚至醫療機器人都繞著他走。 慢慢地他笑了起來,那絕對不是正常人表示開心的笑容,他的笑容頑皮,非常頑皮,還有點咬牙切齒。 他把手中沉重而昂貴的食盒扔進清潔機器人的嘴里,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胳膊和手腕,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