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受視角夏簟清)
高一的第一學期,我在學校里遇見了一個人。臨近暑假的校園,到處都彌漫著懶洋洋的氣息。中午放學后有兩個小時地午休時間。我在學校餐廳簡單吃點了午飯,出校門買了杯咖啡。拿著杯身不?;渌蔚男潜鶚?,回到校園內。在水珠把紙杯隔墊打得太濕前,三步并作兩步跨過階梯來到學校的樓頂露臺。我像往常一樣往天臺入口背面得陰涼地走,等走到了背面,赫然發現有個人背靠著墻壁瞇著眼,似乎是睡著了。我下意識放輕了動作,如同一只貓害怕驚醒一只落地休憩的鳥。我靠墻坐下,含著墨綠色吸管準備邊喝飲料邊吹吹風,吸管里的冰沙還沒吸進嘴里,耳旁響起了一道聲音。不用轉頭也知道是那只落地休憩的鳥,但出于禮貌,我還是把視線放在了他身上。他說:“你好呀,同學,我叫殷柏舟。你呢?” 。我說:“你好啊,真巧,能在這遇到。我叫夏簟清?!?/br> 我盡量克制自己探究好奇的目光,仔細打量著這位名叫殷柏舟的男孩。殷柏舟校服襯衫衣領前襟解開了兩顆紐扣,屈起腿靠坐在墻邊,胳膊搭在膝蓋上,維持著懶散放松的姿態。從我坐著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男孩微微敞開的領口處隱隱約約露出的鎖骨。順著鎖骨往上是一段修長白皙的脖頸,微微突出的喉結,頸側往上有棱角分明線條流暢的下顎線,接著是紅潤的嘴唇,略顯得有些薄,使他整個人顯得些微淡漠,再往上是挺拔的鼻梁,山根連著眉骨,眉骨下的眼眶里鑲嵌著一雙桃花眼,由于眼窩處凹陷,使得這雙眉眼看起來尤為深邃。茂密的發絲隨著微風吹拂隨意散亂著。殷柏舟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有些不自在地用骨節分明得修長手指把散落額前的碎發往后梳理。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了我正描摹著他輪廓的視線,使我頓時回過了神。我試圖打破有些尷尬的氣氛,從殷柏舟身上移開了視線,抬頭望向天空。我把視線的觸角伸向恰巧飄過的白云,隨口呢喃道:“這天可真熱??!”。我的余光瞟到殷柏舟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片刻后,他模糊不清地應道:“嗯” 。我猜,他大概是不確定我是對著天空說這句話,或者是對他。話音落下之后,天臺恢復夏季特有的帶著悶熱暑氣得寧靜,似被石子激起水花后,打破平靜的湖面,漣漪擴散后又迅速復歸平靜。我們就著不近不遠地距離,于相同高度,于相同溫度中,感受著以同一風速吹拂而過的風,保持著足夠自我的姿態,于這隱蔽角落中沉默共處。直到提醒午休結束地廣播響起,開始循環播放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舒緩的鋼琴曲喚醒了打盹假寐的飛鳥,他起身拍拍身上附著的灰塵,跨出陰影走入陽光鋪灑的向陽處,轉身對我說“夏簟清,再見?!薄?。我起身,看著他離開時被風吹起的白色襯衫衣角,風灌滿了殷柏舟后背的衣料,我愈發覺得他像一只逆著風正欲展翅攀高滑翔的鳥。 我再一次聽到殷柏舟的名字,是在學校的大禮堂里。學校大禮堂里正在進行著優秀學生代表演講大會。我低著頭,翻看著手里偷偷帶進來的一本書。白色的封面上用黑色的字體印著緊接著是藍色字體的原版書名。至于為什么原版書名與中文書名毫無關聯,據說是作者本人決定選用出自里的那句“Flee as a bird to your mountain”的中譯作為書名。當殷柏舟說出那句“大家好,我是高中部的殷柏舟”時,我剛到‘泰勒步入了一片虛空。我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他也不知道。他無法解釋這個信念從何而來,也無法解釋它是如何發出明亮的光來穿透那黑暗的不確定。但我一直猜想那來自他腦海中的音樂,來自我們其他人聽不到的充滿希望的曲調,來自他買三角學書和收藏鉛筆屑時一直哼唱的秘密旋律’這段話。我在同學們表達自己熱情得熱烈的掌聲里抬起頭,視線落到半人高的演講臺后,那明亮炙熱的舞臺燈光下,正微微頷首對著話筒講話的殷柏舟身上。他一如我們初次在天臺相遇時一樣,穿著白色的校服襯衫,唯一的不同在于紐扣系到了脖頸處的第一顆紐扣,遮擋住了大片白皙的肌膚。白色衣料的邊緣在強烈光線地包裹下泛起一圈柔和的光芒。在掌聲停止后,殷柏舟面帶著微笑,開始今天地演講。身旁情竇初開的女孩們竊竊私語談論著她們所愛慕的對象。其中一個女孩兒說道:“他好像還會拉小提琴,我在貼吧看到過一張他拉小提琴的照片,好像是他以前學校文藝演出時??浾吲牡摹?。我余光瞟了一眼那個女孩,期待著聽到更多關于殷柏舟的事??上兊刈⒁庖呀洷慌_上的殷柏舟牢牢拴住。我只好也將自己所有地注意打包捆好,送給臺上正在演講的人。殷柏舟在臺上講了什么,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滿眼都只有他挺拔得體的身姿,從容微笑著的臉,不停開合的唇......我的整顆腦袋都被他的身影充斥著。唯一留出的空間放棄思考的權利,忙著感嘆他真像達佛尼斯,只剩我的心臟在起搏間清晰地告訴自己,如果他是Daphnis,我便祈求自己化身為西西里島的那位牧人。 在殷柏舟演講結束后,被定格的女孩們又生動了起來。正處于荷爾蒙躁動期中嘰嘰喳喳的女孩子們把正在臺上演講的眼鏡男孩的聲音作為背景音,開始繼續剛才因被柏舟吸去所有注意力,而暫停的關于他地談論。女孩小聲說道:“我聽說他從高一開始就自己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薄∨赃吜硪幻⒔舆^話:“有錢真好啊,據說他爸爸是殷氏集團的總裁,家里有傭人伺候的大別墅不去住,跑到小公寓體驗生活?!薄∮忠粋€女孩八卦道:“我聽說他母親去世后,他才搬出來自己住的。好像剛好是他高一開學前的暑假。你們沒看娛樂新聞嗎?不是總有殷氏總裁和小明星的八卦。雖然從來沒拍到過照片,但就那換人速度,要我我也接受不了,得搬出來自己圖個眼不見為凈?!?。女孩們的談論斷斷續續持續到演講大會結束。在大家起身準備往禮堂外走時,我叫住了那幾個女孩,裝作隨意地問道:“你們知道殷柏舟租的是哪個公寓嗎?” 看到女孩們露出打量的眼神,為了防止與避免被誤認作奇怪的精神病患者,或被貼上殷柏舟狂熱愛慕者的標簽,我趕緊補充道:“我也打算在學校附近租房?!?,那個談到殷柏舟在校外公寓住的女孩才放松了警惕似的告訴了我那座公寓的名稱。我道謝后拿著手里的那本書大步離開禮堂,有些竊喜地暗暗想到,自己或許還真有成為殷柏舟狂熱愛慕者和奇怪跟蹤狂的潛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