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奏
2015年3月1號,下午2點34分,天氣晴。 孟媛捏扁了手里的咖啡杯,順手就拋進了大廳外的垃圾桶里。剛剛喝了特濃的黑咖啡,她現在感覺自己的神經都有些亢奮,右側太陽xue突突直跳,似乎是想帶動身體好擺脫睡眠不足所帶來的焦慮與煩躁。 為了寫好一份合格的品牌文案,她已經三天沒睡好覺了,文字改了又改,圖片換了又換,老大還親自上陣跟她一起琢磨,但是甲方爸爸的態度始終不明不暗,既不說滿意也不說不滿意,讓他們像無頭蒼蠅一樣瞎撞?!鞍?...”孟媛長換了一口氣,瞇著眼睛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陽,發了會呆,就準備轉身回去繼續工作。 然而就在她轉身的一剎那,巨大的噪音自孟媛右側大約20米左右的步行街襲來,“嘭嘭嘭”、“叮咣”等金屬劇烈撞擊的聲音劃破天際,刺耳的剎車音一陣又一陣,玻璃碎片在太陽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一起車禍,就發生在孟媛面前,如同殘忍的畫卷,刷的一下鋪給她看。這里是市中心最繁華的商圈,孟媛他們公司大樓的旁邊就是這條步行街,以此街為界,一邊是高聳的辦公大樓,一邊是各色餐廳與娛樂場所,即便不是休息日,這里也經常人頭攢動,上班的、回家的、做生意的,人口流通性極大,這里發生車禍,必將造成嚴重的人員傷亡。 孟媛活了24年,頭一回見識到了什么叫“慘烈”。 五輛車,三輛都沖上了臺階,有些撞斷了路燈,前車部分完全變形,還冒著白煙,車里的氣囊鼓鼓囊囊,只能隱約看到一個帶血的人趴在上面一動不動,有些則直接沖進了步行街的店鋪里;有一輛車四輪朝天的躺著,玻璃渣子帶著濃稠的血液撒地到處都是,血液還在積聚,沿著嚴重變形的車身一點點滲透出來;還有一輛鏟倒了兩個避讓不及的行人,把他們都卷進了車輪底下,在人rou的阻擋下才勉強停了下來。 一時間呼喊聲、尖叫聲、哭泣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孟媛突然覺得頭痛欲裂,胃液混著咖啡一股一股地朝上翻,沖擊著咽喉,她彎下腰,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哎!小孟!你咋啦?”是辦公大樓里的保安,四十多歲的退伍軍人,車禍發生時,他正在大樓外面抽煙,跟孟媛一起目睹了整個過程。 孟媛彎著腰,一手撐著膝蓋,一手無力地揮了揮,“我沒事...陳叔,報警,救人?!?/br> “哎哎哎,好,你先進去坐著,我報警?!闭f完,也不管她,一邊掏出手機打電話,一邊組織旁邊被嚇呆了的行人來幫忙,“老少爺們都來幫忙!快快快!”有幾個人回過神來,過去跟陳叔一起救人。 孟媛坐在大廳里的沙發上,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身邊不斷有人跑出去幫忙,連孟媛他們公司的人都出來了,王玉婕剛剛沖出電梯,就看到了癱倒的孟媛,她一個箭步沖過來,用手扶著孟媛的臉,焦急詢問道:“阿媛,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一邊問她,一邊還在探頭看外面的情況,孟媛吐出一口氣,頭還是痛,但是要比剛才好些,“可能是胃病犯了,你們怎么都下來了?” “我cao!這么大的動靜誰還能坐的住啊,我們部門的人都下來了,太嚇人了,我在樓上看的一清二楚,真是太恐怖了?!蓖跤矜茧p手微微發抖,冷汗打濕了鬢發,她很想做點什么,但又不好放著孟媛一個人在這里?!澳愦螂娫拡缶?,估計得來好幾輛救護車才行?!蓖跤矜紤艘宦?,又皺眉看她:“你的樣子真的很不好,要不你早退回去吧,老大不會說什么的?!泵湘曼c點頭,她不是個矯情的人,小病小痛從來不會請假,但現在她感覺自己的視野都有些模糊了,三叉神經繃著、扯著似的疼,惡心嘔吐感一陣接著一陣,這個樣子肯定是沒有辦法再工作了。 孟媛強打起精神在公司停車場外圍招了輛出租車,還好現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半個小時不到就把她拉到了小區外。孟媛住的是姥姥姥爺留給她的老房子,面積不大,小區又小又舊,但勝在地段好,生活工作都很方便,這是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以前是一家三口人,現在就剩她一個。 孟媛漱了口,吃了床頭柜上的止痛藥,拉上窗簾,倒頭就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孟媛慢慢醒轉,頭痛已經消失,拿過手機,才發現自己一覺睡了差不多7個小時,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她還處于目睹車禍現場的驚恐之中,好在這個房子給了她莫大的力量與安慰,讓她有空考慮其他的東西,比如說,餓。孟媛摸摸肚子,在手機上點了一份外賣,然后起身去洗澡。 二十分鐘后,她穿著衛衣運動褲,坐在客廳里邊等外賣邊看電視,“今天下午2點35分左右,我市廣南區撫清路發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根據相關報道,該事故已經造成12人死亡、30余人受傷,目前事故發生原因仍在緊張調查中....”孟媛木著臉換臺,選了個搞笑綜藝來看。 又等了十分鐘,外賣還是沒來,孟媛有些不耐,她餓的前胸貼后背,專門選了個離家最近的外賣來點,在正常配送的情況下,不可能到現在都還沒到。孟媛拿出手機,屏幕上彈出一條提示信息:配送信息異常。孟媛正想去點,忽聽到門外樓道里傳出了一陣響動,那聲音悶悶的,好像是什么重物倒地了。孟媛靜靜聽了一會兒,又傳來了一些怪異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這聲音...就好像有人在吃東西一樣。孟媛馬上站起身來,他們小區是老小區,守門的就一個老大爺,院子里連個監控都沒有,時不時就會出現一些外賣被偷或者快遞包裹被盜的情況。孟媛黑著臉想:該不會有人明目張膽地截胡了我的外賣吧。 孟媛一開始是有點害怕的,但饑餓上頭,讓她變得既氣憤又勇敢,她解開門上三道安全鎖,將鐵門拉開了一道縫,探頭出去看,發現對門鄰居年過七十歲的老母親倒在了狹小的公共區域里,她雙眼大張,十指彎曲,腹腔部大開,腸子、臟腑流了一地,還冒著熱氣,血液順著樓梯慢慢往下流。而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她的兒子,正蹲在母親尸體旁,用沾滿血液的兩只手拉扯著腸子不停地往嘴里送,瘋狂的咀嚼吞咽。他突然抬頭,跟孟媛來個對視,大張著塞滿“食物”的嘴朝孟媛咆哮,濃郁的血腥味立刻撲面而來。孟媛腎上腺素在極短的時間內大量分泌,心臟因強烈的視覺刺激而砰砰直跳,瞳孔瞬間放大,大腦還沒來得及下指令,雙手就“啪”地摔上了門。 孟媛流著淚,顫抖著雙手,哆哆嗦嗦地扣上了所有鎖。 這個世界到底是他媽的怎么了!孟媛抱著雙臂,淚流滿面地把頭抵在膝蓋上。這一刻她無比沮喪、害怕、恐慌,她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了,車禍帶來的心理沖擊還沒有完全消失,現在又讓她目睹了人吃人的殘忍畫面,今天早上出門上班的時候,孟媛還看見這個老婆婆在樓下晨練,可現在她卻已經慘死在了兒子口下,這樣的現實,跟世界末日有什么區別? 孟媛在地上坐了很久,看到手機發出的光亮,才猛地回過神來,報警!對,必須馬上報警! 孟媛抖著手解屏、撥碼,簡單的三個號碼,她卻輸錯了兩次,“110...”孟媛喃喃低語,蹙著眉等待接聽,“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如需幫助請發送短信至11...” “cao!”孟媛大罵,狠狠掛斷了電話,又開始撥打119、120的電話,詭異的是,沒有一通電話能打通。她被折磨地精疲力盡,背靠著墻壁,在不大的客廳里獨自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