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問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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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掉了鐐銬,在溫熱的水里泡澡,這簡直是這些天來最美妙的事情啦! 就是吧,安尋悠的這兩個侍女非要給自己搓澡、按摩,拒絕也不行。樊蘺有些尷尬地由她們擺弄著身子,莫名地感覺自己像一塊即將放到臺面上的rou,正在被按摩以求口感筋道。 等到她們給她穿上漂亮衣服,送她到安尋悠的房中時,她意識到自己真是一塊rou。 唉!原來剛才沒吃夠啊。樊蘺默默嘆息著走向床榻,這張床上有安尋悠很糟糕的回憶,他是準備在這里再跟她大戰一番以消除陰影嘛? 機械地坐到床頭,擺出無比乖順的姿態。她沒有別的辦法,反抗不了就必須妥協,她現在只能在妥協中等待時機。 沒事的、沒事的。樊蘺默默安慰自己,這些根本不需要在乎,反正……這也不是你的身子。她賴賴地想著,小女帝呦,你可別怪我,畢竟你留下的爛攤子它有點大,而你留給我那點薄弱的小武功派不上用場,只有這副美人骨有用。 她還有有用的東西,那就還有機會。于是她的眉眼神情愈發恬靜,看起來分外美好。 然而桌案旁邊的安尋悠卻只是微皺著眉不發一語地看著她。雙方靜默了片刻,他幽幽道:“要吃飯了,你坐床上干什么?” “……” 狠死人!縱然飯桌上菜肴紛繁多樣,樊蘺依舊埋頭夾自己面前那一盤——尷尬啊尷尬,沒臉抬頭見人了啊啊??! 安尋悠并不在意她如何,保持著自己貫有的用飯的節奏,毫無閑聊的意思,不緊不慢,對任何菜式都沒有表露出格外的喜愛或厭惡,舉止間盡是世家公子的禮儀風范。服侍的兩名侍女安安靜靜地立在一旁,幾乎沒什么可插手伺候他的地方,當然了,那個艱難地用左手夾菜的女子,主子沒有示意她們去服侍,所以她們目不斜視。 中途近竹進來過一次,報告辭呈已經給羅蘇倫國王遞上去,他們隨時可以啟程回國。樊蘺聽到這句心頭一跳,偷偷去看安尋悠,結果這家伙就讓近竹下去了,也沒說準備啥時候走。 猶豫了一會,樊蘺抬起頭露出單純的笑:“老師我們最近就要回去么?對了,老師這次來是有很重要的事吧,都辦好了嗎?” 安尋悠睨她一眼,“這是在敦促我?”他這次出使,羅蘇倫大約已人盡皆知,她會知道并不奇怪,但是她不該置喙。 就知道這人會小題大做地多想!樊蘺趕緊搖頭:“怎么可能???我真的不是以那什么身份問的。只是聽說您是來找羅蘇倫國王結盟的,那應該會更快結束西虜國的入侵吧,這是大好事啊,我們小女子很怕打仗,所以我關心這件事?!?/br> “哦,是嘛?!卑矊び埔膊恢切胚€是不信,總之一副不愿多聊的樣子。 樊蘺也不好再追問,哪怕心急如焚。不知道羅姑姑發現她失蹤了沒有,風升一個人回去肯定是瞞不住的,羅綃應該會找她,她希望能在羅蘇倫多逗留幾天,給羅姑姑來搭救自己的時間。 晚飯后,侍女收拾了桌子離開,近竹走進來,順勢關上房門。 “不用你?!卑矊び频?。 近竹頓了下,想想也是,便又退了出去。 “你是怎么出宮的?”安尋悠打量著樊蘺,“外面有人接應?” “???沒有?!眮砹?,終于盤問起正事了??墒?,為什么認為有人在宮外接應她?她就不能依靠自己的聰明才智出宮嘛,切! 安尋悠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想說什么,但他不相信。雖然在當時就查出了是看宮門的小太監見財起意放走了她,新登基的女帝存在感真的很弱所以那奴才不認識她也沒有問題,但樊蘺若是沒有接應人何以會有逃出宮的想法和膽識? 此時的樊蘺正心煩意亂地擔憂自己離開羅蘇倫以后羅綃還能不能找到她的問題。 安尋悠盯著她看了半晌,實在看不出她有撒謊的跡象,然而,他還是不相信?!澳阋詾槲視嘈?,從未出過京都的你帶著一個略通藥理的丫鬟,就能躲過‘搜影’軍團的追查?” 樊蘺也有些懵。搜影是傳聞中由夏瀧組建的追緝軍團,據說天涯海角碧落黃泉都會找到他們的目標??勺屑毣叵?,自己好像確實沒有撞上過他們,或者什么可疑人員。 “可我真的沒有人接應啊??赡?,他們找得不是那么盡力吧呵呵……畢竟天高主子遠,偷懶是有可能的嘛?!?/br> 安尋悠淡淡地給了她一個“你在開玩笑”的眼神,“你的行蹤到浥城為止,他們再追查不到任何線索。那之后你去了哪里?和誰在一起?”一定有人在幫她,否則她就算躲過搜影軍團,也躲不過盤風門。 樊蘺可不打算把甜水小村那種世外桃源供出來,沒準她以后還能藏回去呢!“我就到處走啊……不在一個地方超過三天的,他們找不到也很正常吧?!?/br> 不過……浥城!那不是她買下沈戒大哥的地方嘛,她沒記錯吧?難道,是他?!嗯,越想越覺得是,那位沈大哥著實神秘,且一身本領,就是他加入了以后,她和飄塵的蹤跡才消失了嘛! 安尋悠敏銳地看出了她的隱瞞,“你想到了誰?幫你的人?” 樊蘺打著哈哈:“幫我的人多了!天南有多賣給我一塊rou的趙大嬸,海北有免費幫我搬煤炭的王大哥,您指的是誰???” 安尋悠冷哼一聲,他有點不耐煩了。樊蘺嚇得心里一咯噔,她得意忘形了,怎么就忘了這人的冷酷本性! “四兒啊,師徒一場,老師提醒你,”安尋悠慵懶地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陰沉道,“早早說了實話,比回到宮里再說,要舒坦得多?!?/br> 那看起來斯文如玉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倒仿若是千斤重擔,樊蘺控制不住地后背緊繃,心跳加速,她覺得他湊這么近都該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她露餡了! “你為什么來到了羅蘇倫?什么時候到的?那個人,帶你來的,是嗎?” 如同魔音一般的提問讓樊蘺壓力倍增,她只能死命掐著自己的大腿讓它們不要抖得太厲害……“我、是有個朋友帶我來的,她、她要來治病,我就順便跟過來玩了。我、真的不清楚她的底細,她太神秘,我只知道,她姓羅?!?/br> 羅姑姑勢力龐大,把她透露給他們,讓他們碰釘子去!當初知道她被他們逼得丟下皇位逃跑,羅姑姑還輕飄飄地點評了呢:“這蘇小二啊、小安安生的兒子怎么這樣???會不會教孩子?”蘇仲卿和安波就是夏瀧跟安尋悠的親爹,羅姑姑連他們都不放在眼里,估計更不會怕他們的崽了,她還說呢,要是哪天有機會而她又恰好太閑,“姑姑幫你打他們?!彼?,樊蘺默認她不怕安尋悠了……呃,但又不能十分肯定,所以說一半留一半。 “女人?” “嗯,看上去三十多歲,不過她說她實際年齡快五十了!”21世紀的何岳溪是四十好幾了,她可沒撒謊?!八τ绣X的,我又剛好沒錢了,所以,就和她同行?!?/br> “羅?”安尋悠皺眉思索了下,不再多問。其實在把樊蘺帶回來之后,近竹就已經帶人出去查她的落腳點,他們追蹤到了一名中年男子,被他幾次甩開又重新叮上,最后只有近竹一人成功追蹤到了山里,發現那里有處溫泉,但已經空無一人。 的確是幾個神秘人,安尋悠有種直覺,現在不宜對他們多做糾纏,最重要的是先把樊蘺帶回皇城,只要把她控制在手,那么不管那些人是何居心,他都能讓夏瀧掌握主動權。 見安尋悠神情漸漸松弛,樊蘺也稍稍松了口氣,這才覺察到大腿處的疼痛——嘶!自己剛剛下手太狠了!默默揉了揉…… “對自己都下手這么重?”安尋悠若有所指地瞟了眼她的大腿,“掐壞了可影響我的感官?!?/br> “什么……哎!”身體突然被提起,被帶著向后退。這又是怎么個意思???! 被推到床上的那一刻樊蘺才反應過來——一頓飯吃得她都忘了這茬了——下意識地要反抗,但一看到對方眼神里的陰沉,她伸出去的手立即撤了力。 安尋悠對她的識時務頗為滿意,摩挲著那張有些緊繃的小臉,笑了笑:“老實待著,啊。如果我回來看到你不在,”視線移向她受傷的右手,“你知道的?!?/br> 然后安尋悠就離開了這個房間。樊蘺首先把自己縮到床上的角落——她剛剛還以為…… 但是,他說他會回來!樊蘺揉了揉腦袋,是啊,這是他的房間,頭疼,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該怎么擺脫眼前的困境?,F在逃跑,她是不敢再想了,且不說現在沒有武功的外掛,她右手還傷著不敢用呢。還有,她現在真的很累、很困。 “都回來了嗎?”安尋悠身后跟著近竹,兩人走在回廊中,不快也不慢。 近竹點頭:“回來了。只是,我們還是找不到那幾人的下落,每次發現蛛絲馬跡,都會立即被甩脫……是屬下無能?!?/br> 安尋悠在前頭走著,臉色倒沒見得難看,只在到達一房間外時,說要先問問他們是如何跟丟了人的情況再議罰。 至于夜色中那些隱藏著的羅蘇倫人聽到了多少,體味出什么意思,他就不感興趣了。 安尋悠剛進屋,室內五名紅衣加身、面罩遮臉的男子整齊地跪下:“屬下無能?!?/br> “先起來吧?!卑矊び频坏卦谝慌宰?,端起熱茶杯緩緩地撥著浮動的茶葉,“講講你們是怎么跟丟的?!?/br> 跪著的人一動未動,同樣一言不發。 “不知道……”安尋悠若有所思地扣了扣茶蓋,看來真是高手,之前就是他們幫樊蘺躲過了搜影?可既然是高手,為何之前毫不留痕跡,現在卻時不時地露出尾巴?難道……是故意吊著他們? 牽扯人力,伺機救人。不是沒有可能。 “見到那名女子了嗎?”山洞中的確有女人生活的痕跡,應該就是那個羅綃。 跪著的五人頭顱低了些,集體沉默。 “那知道他們共有幾人?” “……屬下無能!” 安尋悠喝了口茶水,想了想,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大人,卑職有負攝政王所望,未能替大人分憂……”為首的人還想要說些什么,安尋悠淡淡地打斷了他:“你們過失與否,回到京都自有攝政王計較?!?/br> 他們是夏瀧手中的利刃,但在追蹤方面當然不如搜影軍團那樣專業,特別是現在遭遇了高手,原本也不該指望他們。 “近竹,傳令給盤風門,讓他們追蹤?!?/br> “是?!?/br> *** “哈——”長長的哈欠過后,樊蘺抹了把溢出眼眶的生理性眼淚:唉,這晚飯后犯困的習慣又發作了。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嗨!她管那干什么?面臨這種處境,作息規律有那么重要嘛?困了就睡,醒了就吃,吃飽再睡,這些正是如今她可以做的、又最不會出錯的事。 床鋪當然是新換過的,看上去就很好睡。樊蘺蹭掉鞋子,坐到被子上,嗯,果然舒服。傍晚折騰那一遭,她真是身心俱疲了,想著反正姓安的那意思是不讓她離開這房間,那她就在這歇一下吧。這到了晚上還真有點冷,她把被子裹到了身上…… 驚醒發生在身體感受到異樣的下一秒,她睡得有些懵,還以為是夢魘,直到睜開眼看到上空的安尋悠的臉,那種來自眼底的冰冷,讓她瞬間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