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一群神棄的羔羊?！?/br>
    “我會的?！?/br>
    現在看來當初的許諾就像是笑話一樣，更何況如今這回憶又時常地出現，給他帶來無盡的羞恥呢。伊凡嘆了口氣，　他卷起袖子，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梯子。教堂的玻璃被頑童打碎了，但沒有工匠愿意來修，伊凡只能將之歸結于這個小鎮普遍對宗教的惡感，以及在他之前的上一任做出的艱辛“努力”，起碼現在還沒有人想著用石頭將他送回去。

    伊凡沒有工具，也沒有材料，因此只能用報紙勉強地糊一糊，他計劃下午去郵局寫信請鄰鎮的工匠幫忙，在此之前哪怕只能擋擋風也是好的，雖然樣子不太美觀，但破碎可能才是教堂的本質。伊凡下意識地哼著歌，他喜歡大家一起唱詩的時候，但現在因為只有他一個，聲音難免顯得孤孤單單。

    “……很好聽?！币粋€聲音怯生生地說。

    看到伊凡詫異地望過來，梯子下的人漲紅了臉，“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那個人說，“神父?！?/br>
    “怎么會？”伊凡反而愣了愣，這個稱呼對他來說太久違了，伊凡輕巧地下了梯子，他的袖子卷了起來，臉上還不體面地出著汗，但伊凡面帶笑容，看起來真誠而又和善，“我能幫到你什么？”與聲音不同，他面前的是個十足的男性，只是因為剛剛的語調與這個人的形象相差太遠，所以伊凡反而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對方，“你想要懺悔嗎？”

    “我，”在膽怯之下更顯得低沉的聲音說，“我想要取得原諒?！?/br>
    “你叫什么名字？”

    “麥克?！?/br>
    “我愿意傾聽你的罪惡，麥克?！?/br>
    既然已經看到了對方的臉，但在進懺悔室就沒有了意義，伊凡領著對方到長凳上坐下，他握著麥克的手，示意對方開始敘說，但麥克前言不搭后語地說著一些話，最后反而哭了起來。他俯下身子，額頭壓在和伊凡交握的手上，溫熱的淚水順著指縫滑到掌心，稍微有些癢癢的，伊凡用手撫摸對方稍長的黑發希望可以讓他得到安慰，但麥克的淚水一點都沒有停止的跡象，他親吻伊凡的掌背?？迋€不像個成人，倒像是個幼稚的孩子。

    “……你希望我怎樣寬恕你？”伊凡說。

    “對我說任何話，神父，”麥克哭著說，“求你?！?/br>
    伊凡于是漫無邊際地說著一些話，他還太過年輕，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神父，因此一下就來了這個不敬神的小鎮對他來說也許是個過大的考驗，但也或許正是因為他的年輕才讓老師選擇了他來替換上一個。伊凡講到了自己求學的時候，講到了幼時和meimei在草叢里奔跑，一只蝴蝶就貼著meimei的耳際飛過，他覺得那個時候真是美極了。伊凡漫無邊際地講著，直到麥克停止了哭泣，只是靜靜地嘴角帶著笑傾聽著他的言語。

    “我并沒有安慰到你?！币练舱f。手掌上淚水干涸后的肌膚感覺有些僵硬，伊凡握了握麥克的手，“我很抱歉?！?/br>
    “不，神父，你安慰了我，你讓我知道了美好?！丙溈宋⑿χf，嘴角是淡淡的柔和的曲線，“我明天還可以過來嗎？”

    “如果你愿意的話?！?/br>
    麥克于是露齒而笑。伊凡這才注意到眼前這個人稱得上英俊，襯衫外面套著牛仔的背帶褲，身上所有地方都鼓鼓囊囊的，只差一頂標準的寬檐帽，他猜這應該是周圍那些小牧場中一個的主人，“感謝你，神父?！丙溈苏f。

    伊凡想讓他的前一任如此大發雷霆的原因之一應該就是這個小鎮稀薄的性觀念，伊凡不止一次遇到過在野外交合的男女，對方毫無羞恥心，甚至可以在伊凡的燭火下對他露齒一笑，光裸的rou體和交纏的四肢，伊凡嘆了口氣。丑惡。他想。

    伊凡住在教堂側邊的小屋子里，一日三餐都由一個雜貨鋪的老婦人負責，伊凡跪在圣像面前，感覺今日圣像的笑容要比前幾日柔和許多，“世上還是有美好的事的?！币练侧哉Z。

    “您說什么？”老婦人問。

    “沒什么，謝謝您?！币练舱酒鹕韥?，他親吻了老婦人的頭頂，“今天有人來拜訪我了，您知道嗎？我燃起了希望?！?/br>
    “您看起來從未失去希望?！崩蠇D人笑著說，把面包和洋蔥湯從托盤上放到伊凡簡陋的木桌上，“是誰？”

    “那只能說明我掩飾的足夠好?！币练蚕?，“是一個青年。麥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燙著了沒有？”伊凡匆忙地握住老婦人的手，洋蔥湯猛烈地晃了一下，而老婦人的手背紅了一片，伊凡匆忙起身去拿膏藥，但老婦人只是用平靜的眼光看著他，“您聽了他的懺悔嗎？”

    伊凡搖頭，“我對我的能力不足感到羞愧?！彼诶蠇D人的手背上抹上膏藥，“但他是個好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樣的人是不會有巨大的罪惡的?！?/br>
    “我懇求您聆聽他?！崩蠇D人的手掌按上了伊凡的肩膀，伊凡抬起頭，在那雙皺紋密布的眼中看到了淚光，“他是個好孩子，求您聆聽他?！?/br>
    “我會的?！币练草p柔地環住了老婦人的手腕，“接下來請您讓我給您上藥?！?/br>
    老婦人在接下來的時候罕見地寡言少語，但伊凡只是以為她是被麥克這個名字嚇呆了，可能他以前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伊凡揣度，可能讓一個年輕的姑娘懷了孕，老婦人憎恨他，但又同情他，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情緒這么波動，伊凡找到了讓自己滿意的答案就心安理得地不再去想，他將注意力放到了給老婦人的手上漂亮地包上手帕上，伊凡一直是個缺乏好奇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