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璐想陸泱不會平白無故地遞給她這樣一張紙條，他做得這樣隱蔽，大概就是不希望有人注意，但當時在考場的那些人，有誰是讓陸泱需要去這樣做的呢？

    白璐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余君昊。

    但她不知道余君昊怎么會和陸泱扯上關聯，而馮靈珊那邊又是怎么回事？

    白璐是在回到家后才聽母親飯后說起丁槐出柜了的事。鬧得很大，想不知道都難，連帶著還牽扯出一些陳年往事。母親不過當飯后閑談隨口一提，白璐卻上了心，又問了好幾個問題。

    吃過飯后，白璐坐在書桌邊學習，卻難以集中起注意力。

    她不是個蠢人，相反她很聰明，哪怕就聽了點邊角料，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

    丁槐恐怕是為陸泱出的柜。

    但是怎么可能？他從前談過這么多個女朋友，怎么會說彎就彎了，一點預兆都沒有，還這么大膽地向家里出柜。

    白璐凝眉思索，想起陸泱似乎是不經意間問過丁槐和馮靈珊，那時她以為陸泱不過隨口一問，可陸泱分明不是會八卦的人，怎么這么巧就問到這兩個人。

    原來一切早有蛛絲馬跡。

    陸泱不可能想不到這張紙條會暴露多少，但他還是把它遞給了白璐。

    白璐抿唇笑了笑，她想，陸泱這是對她足夠信任呢，還是單純的心軟了，馮靈珊是無辜的人啊。

    白璐不知道馮靈珊后來做出過什么瘋狂的行為，她的信息有延遲，不對等。于是她再次把那張紙條拿出來在燈下看了看，手指撫過陸泱一筆一劃寫下的字，她想，如果陸泱希望她這樣做的話，那么她會去做的。

    雖然她和馮靈珊的確不熟，但是她有個朋友和馮靈珊是一個班的，她拜托那個人幫忙，去探望了馮靈珊，之后那人給她發消息說，馮靈珊看起來挺正常的，好像沒有什么奇怪的行為，白璐放了心，周日回校時把情況告訴了陸泱，陸泱微笑著點頭說：“好的，謝謝你?！?/br>
    白璐看著陸泱的笑容，總算打破了一些濾鏡，目光里帶著些不解和探究，但陸泱這么坦然，倒讓白璐覺得有些赧然，她紅著臉說：“我其實沒幫上什么?！?/br>
    陸泱看著她的眼睛，稍稍抿唇，很認真地說：“無論如何，謝謝你?！?/br>
    白璐怔了怔，她想，陸泱利用她又怎么樣，當陸泱這么看著她的時候，她不能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

    周五那晚余君昊抱著陸泱睡了，躺在床上卻一直睡不著，天將亮時才瞇了一會兒，又因為生物鐘早早醒來，他睜著眼睛在黑暗里凝視陸泱的后背，陸泱瘦，脊椎骨就支出來，很明顯，摸上去會有些硌人。

    高三很辛苦，學習就會消耗許多精力，陸泱不止要學習，比別人更累，也更辛苦。

    但陸泱本不必這樣辛苦的。余君昊知道，以陸泱的成績，即使陸泱語文拖后腿，也完全無傷大雅，他完全可以在高二時就保送的。當時陸泱去參加物理競賽，拿的是一等獎，這樣的敲門磚，哪座大學不向他敞開大門？

    但陸泱就是沒有得到保送名額。

    連他的班主任在知道陸泱競賽成績的時候都說保送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可學校最終公布出來的名單里沒有陸泱。誰讓名額是固定的呢。

    陸泱大概不會想到余君昊這么早就關注他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余君昊很清楚，無非是陸泱被另一個沒有他優秀但比他有背景的人換了下去。

    陸泱在結果出來之后沒有哭也沒有鬧，他站在公示板前，眼睛望著那張公告上的字，望了許久，然后離開了。

    那時候余君昊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余君昊了解陸泱，既了解陸泱的真實性格，也了解他的家庭情況，他知道這對陸泱來說是個多么沉重的打擊，可陸泱接受得這么平靜。

    余君昊蹭了蹭陸泱的后脖頸，他無聲地喃喃著陸泱的名字，徒勞地，沒有意義地。

    ——

    陸泱周日到校時發現班級里很多人看起來都有些躁動，他有點不明就里，以為是成績提前出來了，剛在位置上坐下孫明輝就湊過來坐在了他旁邊，也不說話，表情猶豫。

    孫明輝趁著高儕不在，趕緊過去占了他的位置，趴在桌子上側著頭看陸泱。

    陸泱正在整理筆記，沒有看他，只問:“嗯？”

    孫明輝盯著陸泱看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說:“丁槐出柜了?！?/br>
    陸泱又“嗯”了一聲，他似乎知道為什么班上的人這么躁動了，看來丁槐出柜的動靜鬧得很大。

    的確鬧得很大，丁槐一說出“我喜歡男生”這幾個字，馬上就被禁足了，別說來學校，他連?？级紱]能來參加。

    “他為了你出柜，你會喜歡他嗎？”看著陸泱似乎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孫明輝摸不著底，小心翼翼地問。如果出柜就能得到陸泱的大把好感，他不介意也出次柜，反正他爸媽也不會把他怎樣。

    “不會?！标戙笮抻喒P記，添了些新東西。

    孫明輝有些失落，但這個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想，要得到陸泱的喜歡好難。不過沒關系，他有很多毅力，等高考完以后，他有大把的時間追求陸泱。

    陸泱不知道孫明輝心里彎彎道道的想法，即使知道也不在意，孫明輝沒說話了陸泱也不會刻意地再挑起話頭，他坐的臨窗的位置，把筆記整理好放回書桌里后，就偏頭看著窗外，發了會呆。

    教室里實在太過吵鬧，他沒法學習，索性把自己放空一會兒，他好像一點也不好奇教室里的躁動是為什么，孫明輝看著陸泱，覺得他人還在教室里坐著，但卻有著結界，他的悲歡與世隔絕。

    不過孫明輝慣會給自己加油打氣，他想，羊羊看起來有點孤獨。不過沒關系，等以后，等以后他和他在一起，羊羊就不會再孤獨了。

    孫明輝不知道的是，陸泱只給了他旁觀的權利，就算比起其他人而言，他看到的陸泱更加真實又如何，陸泱是一汪池中的月亮，他只能看著，永遠也撈不起來。

    那時候孫明輝沒有意識到這個殘酷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