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儕看著教室最后面貼在墻上的成績單。他下降了38名，是班上倒數第四，掉出了年級前一百。

    他覺得頭有點暈，還有點不敢相信。為什么會降這么多？

    高儕順著名字一個個往上找，先看到了趙卓的名字，然后是孔代容，孫明輝這次排38名，陸泱是正數第4個。高儕盯著陸泱的分數，692分，自己和他差了80分都不止，尖子生之間的競爭就是如此，越往下，分差越大。

    然后一條一條地看單科成績，除了語文，所有科目都是年級第一。

    一般來講，年級的前十名都在A班，不過有一個例外，那就是余君昊。剛進高中的時候，余君昊很出名，一進校就是國旗護衛隊的隊長，人也長得高大帥氣，很是吸引人的目光。唯一可惜的是，陸泱是以第一名的成績入的校，得到了大筆獎學金，余君昊是第二名。當時就有分班制，余君昊和陸泱在一個班，高一下學期分班后，余君昊做了一件事，他主動要求離開A班，理由是在A班學習壓力過大，但是高一上學期的期末考試他考了全校第一名，甩了第二名17分，很碰巧，這個第二名就是陸泱。

    很多人私下議論過這件事，覺得余君昊是在裝逼，高儕也是這其中的一員，他入校在C班，第一學期分班后被老爹塞錢塞進的A班，吊車尾的成績，和A班的人差了一大截，顯得格格不入?？捎嗑浑x開了A班，沒有去B班也沒有去C班，去的是差生扎堆的F班。盡管如此，每次考試，余君昊仍然穩在年級前十，他是唯一一個不是A班的年級前十。

    余君昊打了很多人的臉，其中也包括高儕的。

    陸泱也打很多人的臉，如果不看語文成績，他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

    高儕渾渾噩噩地離開，回了自己的座位。

    新的一周，新的噩夢的開始，高儕不知道要怎么告訴爸媽自己跳崖般的成績滑坡。

    陸泱問高儕：“考得怎么樣？”

    高儕連說話時都是飄著的：“降了……38名?！?/br>
    “怎么降了這么多？”陸泱皺了皺眉，“你丟分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备邇姷难劬Χ⒅恢囊稽c，他剛才被打擊到忘了看自己的單科成績。

    “你……你一會兒好好看一下自己的單科成績吧，到底哪些科多丟了分，總結一下，下次?？己煤每??！?/br>
    高儕眼睛都紅了，他看著陸泱，金光閃閃的大學霸，人又好看又聰明，還溫柔體貼招人喜歡，他多么希望他是陸泱。

    “小陸，怎么會這樣？”高儕喃喃地問。

    陸泱蹙眉思考該怎么回答他，高儕又自言自語道：“我媽會打死我的，怎么辦?！?/br>
    高儕的目光從陸泱的書桌上掃過去，看到了他桌上的一杯豆漿，下意識地問：“小陸，你終于記得吃早飯了？”

    陸泱的神情有點尷尬，他說：“不是我買的?！?/br>
    “那是誰買的？”高儕的大腦還處于當機狀態，說話的時候都是木木的。

    “不知道?！贝蟾怕适菍O明輝給他買的，抽屜里還有一籠小籠包。

    “不知道？”高儕重復了一遍陸泱的話，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又開始擔心自己的成績，“我怎么會這樣？”

    高儕的碎碎念大概會持續很久，陸泱不再和他說話，出了教室門到走廊里透氣。

    他一出教室，孫明輝馬上就跟著出去了，站在陸泱的旁邊假裝偶遇：“啊，好巧，你也出來……站著?！?/br>
    陸泱眨著眼睛看他，孫明輝的搭訕等級大概是零級，屬于那種在大街對陌生人說“我和你之前是不是見過好有緣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吧”的級別。

    孫明輝大概也覺得自己的話太過腦殘，他被自己蠢得跺腳，換了個聊天方向：“?？汲煽兂鰜砹?，你考得真好啊?！?/br>
    陸泱說：“嗯?！彼麑@種事并不謙虛，再說也不是年級第一，真好其實算不上，不過他不跟孫明輝抬杠，上次有了教訓了。

    孫明輝期待地看著陸泱，等著他繼續說點什么，卻發現陸泱沒有話要說了。

    這個話題就這樣草草結束。孫明輝懊惱地掐了掐手心，為什么之前他沒發現和陸泱聊天是這么困難的事？為什么找個話題聊天這么難？

    其實原因很簡單，他之前并不需要對陸泱小心翼翼，自然也不需要費盡心機地找一個聊天話題。

    孫明輝再次給自己打氣，總算找到個能聊的：“我給你帶的早飯，你吃了嗎？”

    陸泱搖頭：“你不用給我帶，我吃了早飯的?！?/br>
    “真的？”孫明輝懷疑地打量陸泱，他甚至還想著上手摸一摸陸泱的肚子是不是癟的。

    “嗯……”陸泱有點猶豫，“你……你不需要給我帶早飯啊?！?/br>
    孫明輝聽懂了，陸泱沒吃早飯，但是他害羞，所以不好意思吃自己的，他想起那個墻頭上的笑容，看著面前這個垂著眼睛小聲說話的人，覺得自己有義務承包他的早飯。

    他靠近陸泱，握了握陸泱校服外套下面的手：“羊羊，你別跟我客氣啊。一頓早飯而已，沒什么的，值幾個錢？我有的是錢。請你你就吃啊，別推三阻四的，乖?！?/br>
    陸泱抿著唇不說話，孫明輝耐著性子繼續勸他：“再說了，買都買了，不吃豈不是很浪費？你吃吧，吃吧。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啊?！?/br>
    陸泱終于有了反應，他偏頭看孫明輝，笑得有些靦腆，想把手收回去，孫明輝使了點力氣抓著不放，反正現在來來往往這么多人，誰知道他和陸泱在干什么？

    “快，答應我，吃?！睂O明輝威脅似的說。

    陸泱想受不了他的死纏爛打一般，說：“好吧?！彼戳丝磳O明輝拉著他的手，目光轉向他腳下踩著的限量版aj，輕聲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孫明輝點頭：“對，所以你不能浪費?！?/br>
    聽到這句話，陸泱笑得露出了牙齒，沒再說什么，只是不知怎么，孫明輝覺得他的笑有點滲人，不過他很快就把這個念頭甩出了腦子，再看陸泱，還是靦腆可愛的模樣。

    哈，別人都不知道，以為陸泱是冰山，接觸之后才知道，其實他就是害羞加靦腆而已，孫明輝慶幸自己發現了真實的陸泱，也為陸泱接受了他的示好而高興。

    他想，反正我想通了，快十八歲第一次喜歡一個人，陸泱雖然……但是他又不是個差勁的人，值得自己的喜歡。

    孫明輝樂觀地覺得，高考之前，他一定也能得到陸泱的喜歡。

    陸泱把那籠包子吃了，因為太多了吃得有點飽，不過孫明輝有一點說得對，陸泱并不是會浪費糧食的人，他懂得珍惜。包子不是食堂的口味，樣子和味道都要精細得多，他不知道孫明輝是怎么買到的，倒也不在意。

    孫明輝要買就買吧，反正陸泱也攔不住。

    第二節下課后是每周的升旗儀式，陸泱依然站在班級隊伍的中后排，聽年級主任通報這次模擬考試的成績。

    陸泱知道自己是年級第四，前面分別是班上的蔣明軒和白璐，一個第三一個第一，看來第二名是余君昊。

    余君昊。陸泱又想起上個周五他對他說的話，不阻撓?？申戙笞约阂鲂┦裁词虑椴艜層嗑徽f出這樣的話來呢？

    陸泱有點頭疼。

    孫明輝在他身后聒噪，被班主任拎出去罰站，孔代容悄悄地和前面的人換了位置站陸泱身后，他前傾身體問陸泱：“小陸，孫明輝是不是一直在煩你？”

    陸泱“嗯”了一聲，聲音拖得有點長，聽起來就不像是肯定的語氣了，變成了沒有意義的音節詞。

    就站在陸泱前面一個的高儕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孔代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挑著眉回視他，高儕縮了縮脖子，什么都沒說，又轉過去了。

    孔代容想再確認一下，演講臺上的年級主任已經喊了陸泱的名字讓他上去領獎狀，對話還沒開始就這樣被打斷了。

    高儕沒忍住又回頭看了孔代容一眼，孔代容有點煩躁，沖他翻了個白眼。他和趙卓雖然經常吵架，但兩家人生意上都有往來，不過小打小鬧而已，至少維持了表面的關系，但對高儕，他懶得裝出好臉色。

    高儕其實嚴格說來算不上富二代，對他的背景孔代容只有些粗淺的了解，他父親是做房地產起家的，前幾年趕上了機遇賺了一大筆錢，不過這個一大筆錢，是相較普通人家來說?？状菡J為，和高儕沒有什么深入交往的必要，是浪費時間。

    他們這樣的人家庭教育如此，向來是利益至上，而且都是家里幾代積累下來的財富，看不上高儕這種暴發戶家的兒子。而且他總覺得高儕做事有點畏畏縮縮的，他看不太慣，每天跟個拼命三郎一樣學習，結果成績也就那樣。如果不是和高儕在一個寢室，他們大概不會有什么交集。

    陸泱差點暈倒那天，孔代容和趙卓簡單地聊了聊，越想越覺得后悔，當初怎么就帶上了高儕？還有幾個不知道怎么看上陸泱的人沒甩掉，現在寢室里又有兩個人跟他搶。

    孔代容越想越覺得心煩意亂，他已經在思考解決那幾個外人后，怎么把趙卓和高儕踹掉了。

    陸泱領了獎狀回來了，手里拿著好幾張，分別是單科第一的和年級前十的，他拿著獎狀把手背到背后，露出了一小截手腕，上面是已經發紫了的勒痕。

    孔代容定了定神，沒看錯，真的是勒痕。

    是誰？孔代容覺得自己快無法忍受了，為什么有這么多人覬覦著陸泱？寢室里的兩個人就算了，當初是他們三個合起伙來做的事，現在暫時還摘不開，可孫明輝和丁槐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而且還……

    孔代容覺得腦子有點亂，他一邊覺得陸泱手上的痕跡是對他的所屬物被別的東西玷污的證據，一邊又覺得為什么這樣的痕跡不是他留給陸泱的。他喜歡陸泱纖韌骨感的身體，那張平時冷淡但在被進入的時候會泛起潮紅的漂亮的臉，他想在陸泱身上留下屬于他的痕跡，而這些，別人都對陸泱做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

    孔代容不知道該怪陸泱還是怪那些覬覦他的人，或是一開始對陸泱身體產生興趣的自己。

    孔代容思維還算清晰，他知道陸泱沒法反抗，這個學校里，多的是混世魔王，一個兩個，都是有十分驕傲的人，高儕這樣的都得夾著尾巴做人，何況是本來就搶了這些人許多風頭的陸泱。

    但奇怪的是，陸泱好像從未對誰卑躬屈膝過，他一向是不卑不亢，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吃飯，沒人和他做朋友，他好像也不在意，從沒表現過孤獨的情緒。就連在床上，除了那些控制不住的反應，他沒有太過失態過。

    這是孔代容突然想起來的，他驚奇地發現，或許他還沒有那么了解陸泱，他知道陸泱身上的每一個敏感點，知道什么姿勢cao他高潮時會發抖，但他從來不知道陸泱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不知道和陸泱做了半年多的室友，怎么到現在，他對陸泱，好像還是一無所知。

    孔代容陷入了沉思，忘了之前要問陸泱的那個問題，陸泱也沒有提醒他，這個問題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揭過了，它成為了一根引火索，點燃他的人又隨意地抹去了它的痕跡。

    中午吃飯時孫明輝依然跟著陸泱，陸泱在教室里待著他也在教室里待著，陸泱去食堂他也去食堂，陸泱感到有點無奈，他委婉地說：“你沒有什么要做的事嗎？”

    孫明輝說：“有??！”

    “什么事？”陸泱問。

    孫明輝心虛地看了陸泱一眼，含含糊糊地說：“總之就是有嘛。哎我說，食堂有什么好吃的，我還繼續帶你去校外吃啊?！?/br>
    陸泱謹慎搖頭：“不了?！彼幌朊看味佳b著翻不上墻，看起來實在有點傻，而且風險確實太大了，如果被巡邏的老師抓住，哪怕不會把他怎么樣，或多或少會有影響，他不冒這個險。

    孫明輝有點失望，但他知道不能像以前那樣強迫陸泱，不然只會把陸泱越推越遠，這點情商他還是有的。他說：“那好吧，就在學校食堂吃。你要吃什么？不會又吃那些草吧？有什么好吃的，我請你吃二樓的小炒啊，二樓的小炒還不錯?！?/br>
    陸泱深吸了一口氣：“真的不用了，謝謝你，孫明輝?！?/br>
    孫明輝皺著眉看他的眼睛：“你為什么拒絕我？”

    拒絕一定要個理由嗎？我討厭你，行不行？

    “我吃素菜就可以，你想吃什么就去吃吧，不用管我?！标戙蠡卮?。

    “我為什么不管你？”孫明輝窮追不舍。

    “你為什么要管我？”陸泱反問。

    這句話說出口，孫明輝愣了愣。他想，我為什么要管他？我喜歡他當然要管他。

    “我就要管你啊，我不管你誰管你。再說了，只是一頓飯而已，又沒什么的。你怎么老是拒絕我？”孫明輝有點不耐煩了。

    陸泱沉默著，不知要怎么告訴孫明輝，孫明輝的一個“而已”，對他來說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但他同時也知道，即使他說出來了，孫明輝大概也不能理解。

    無法溝通這件事讓陸泱感到有些無力，不過沒關系，這不是第一次了，孫明輝也不是第一個人。

    只是，陸泱看著孫明輝理所當然的臉，在心里想，或許他需要重新評估一下孫明輝的性格。

    最終陸泱還是妥協了，孫明輝請他吃的小炒，夠他一個星期的飯錢。孫明輝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他的行為可能會傷害陸泱的自尊，他只覺得自己又離陸泱更近一點了。

    吃過飯后，孫明輝總算不再跟著陸泱，他的心情很好，還吹了個口哨：“羊羊，明天我還請你吃飯??！”

    陸泱笑著，沒有說話。

    高儕中午回了寢室沒睡著覺，他總覺得今天升旗儀式時孔代容看他的眼神有點惡意，但又沒辦法肯定，寢室里四個人，最好相處的是陸泱，雖然他人看起來冷淡，但是是個好脾氣的人。趙卓和孔代容身上都帶著公子哥兒的傲慢，高儕跟他們，其實玩不到一起去。

    他把自己的成績仔細地分析過，這次丟分最嚴重的就是理綜，他太過著急，陸泱說過讓他試著換一換方法，他就真的沒用原來的方法做題，也沒能摸索出新的更好的方法，結果就是試題做得一塌糊涂。

    答題卡已經發下來了，他看著上面自己劃出來的錯題，重重地嘆了口氣。

    趙卓錘了一下墻：“睡覺呢！你他媽吵什么？”

    高儕趕緊屏住呼吸，他今晚還得打電話告訴爸媽他的成績，降了這么多名，他怎么說啊。

    下午一到教室，高儕就纏著陸泱問題。陸泱不知怎么，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但是還是耐心地為他解答。

    高儕看著陸泱在草稿紙上寫下清晰明了的解題思路和過程，握著筆的手指節分明，因為兼職做過許多粗活所以有點粗糙，但不可否認，這依然是雙好看的漂亮的手。

    高儕又開始走神了，他想，如果陸泱是個女孩子的話，他應該會喜歡他。陸泱真的……真的是個很招人喜歡的人?？状莺挖w卓為了他差點失了智，好像也沒什么奇怪。

    陸泱并不是只有一幅皮囊的空殼，這種漂亮很容易就腐朽，真正能支撐起他的漂亮的，是他身上那種沉靜又平和的氣質。

    高儕對成績看得很重，所以在進校時就對陸泱很佩服，當時他還不知道以后竟然能和陸泱坐同桌。他聽自己老爸說過，不知從哪里得來的小道消息，陸泱本來應該不是在這所學校讀書的，他報的志愿是另一所學校，因為成績太好，是個好苗子，一中想重點培養他，就用大筆獎學金把他挖了過來，希望能在今年高考的時候穩中A市狀元，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中省狀元。

    但最可惜的是陸泱偏科。準確來說，他那不叫偏科，他只是有短板，其他科目甩了別人一大截，高儕真的想知道陸泱到底是怎么學的。

    想到這里，高儕又覺得有些隱約的驕傲。這樣優秀的陸泱，被他cao過，在他身下承歡，身體里插入他的性器，叫得浪蕩，被他完全地占有過。這個事實讓他對陸泱如此優異的成績感到與有榮焉。

    他仿佛在陸泱這里找到了一點對于他確確實實努力過卻始終沒能達到的成績的一點平衡感。

    哪怕這是完全沒有道理和邏輯的。

    陸泱講著自己的，他在余光中看到高儕不知放在何處的眼睛，知道高儕又在走神。作為高儕的同桌，陸泱對他的了解比別人要多些，看得出最近高儕的學習壓力很大，過大的壓力讓他更難把精力集中在學習上，這次考試的失敗，他以為是自己的方法有問題，實際上原因并不全是如此。

    但陸泱不會提醒他。他給過高儕一次機會，而高儕的選擇讓陸泱現在不會對他手軟。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沒人可以例外，哪怕是陸泱自己，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