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劇情)
10 那一夜,我一直沒睡。 在臨時租住的小屋內,我一遍遍上下樓梯檢查還有什么疏漏,每當窗外有腳步臨近,就緊張得不得了,藏在窗簾后面看個究竟,直到行人走遠才放心。 出于安全考慮,我把萊斯特安置在了二樓,一樓靠門口的位置就有一間小臥室,但那太容易被發現,而萊斯特全身是傷,陡而狹窄的樓梯是隔絕他與外界的天然屏障。 臨近清晨時,我累極了,躺在萊斯特邊上睡過去,再睜眼時,外面天已經大亮。 日光透過白色的窗簾照進來,塵埃飄蕩。萊斯特趴在床上,光線將他的側臉分成明暗兩部分, 像油畫家筆下的肖像?,F在,我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用吻澤去濕潤那干涸的雙唇。 敏感的舌尖一點點勾勒出充滿誘惑的唇形,美妙的滋味被卷進口腔,yuhuo升騰,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撫摸他,手在赤裸猙獰的皮膚上滑動,參差不齊的傷口摩擦掌心,帶出一波一浪的戰栗。我看見他鎖骨位置的那個咬痕,新月形的模樣,散發出來自于我的專屬氣息。 我真想在他身上多留下幾處這樣的痕跡,密布的新月代表我的愛。我閉上眼,幻想他的肌膚在唇齒間戰栗。 啊,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樓下傳來說話聲,我側耳聽,兩個人在打招呼互相問好,等腳步聲遠去,我狂亂的心也趨于平和。 我按捺下和他纏綿的欲望,起身拉開窗簾,讓陽光直射進來。 當務之急是讓萊斯特醒過來。 胡安說過,藥效只有12個小時,如果超過時間沒有醒,那很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我打了盆水,沾濕手巾擦他的額頭,在冷水的刺激下,他的睫毛動了一下。 “萊斯特……” “萊斯特……” 我輕聲呼喚,撫摸他的金發,舌頭一遍遍舔他的臉頰,像只溫順的貓逗弄熟睡的主人。 終于,他有反應了。 朦朧的目光、微微張開的嘴唇…… 我執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臉上,笑著說早安。 過了很長時間,他才說話:“我在哪兒,我以為……” “你解脫了,自由了?!?/br> 他徹底清醒過來,抽回手壓在身下,警惕道:“你怎么做到的?說出了真相?” 他擔心的樣子讓我很不滿意,但考慮到他現在身體虛弱又一頭霧水,我原諒他?!皠e著急,我用了秘藥,涂在你受刑時的那條毛巾上,那藥遇水即化,只要沾上一點兒,人就會陷入深度昏迷,呼吸極弱,體溫下降,肌rou僵硬,讓人誤以為死了?!?/br> 我說的輕松,但實際上這個過程極度兇險,攝入過量,會真被毒死;用的少了,中途會醒過來,劑量拿捏必須十分精準。 幸好,胡安找的藥劑師技術不錯,劑量配比恰到好處。 當然,我為此支付了一大筆錢,藥劑師的,胡安的,幾乎花光了前半生所有積蓄,不得不偷偷將母親的一些陳舊首飾拿去變賣。 “我可沒有食言,你的安東尼奧還活得好好的?!蔽已a充道,“但你應該清楚,我不想再從你嘴里聽到關于他的任何話,直接或間接,都不可以。好嗎?” 他點點頭,很乖順。 “很好,現在這種狀態對我們都好?!蔽医o他倒了杯水,喂給他喝,“你傷的很重,得一點點恢復,不要試圖走出房間,你腳底有傷,” 我說了很多,萊斯特靜靜地聽,最后有氣無力道:“我不過是從一個牢房轉移到另一個?!?/br> “就算如此,你也應該感謝我,不是嗎?至少現在沒有無休止的折磨,一日三餐有保證,還能睡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蔽也⒉恢竿芨屑ぬ榱?,以愉快的口吻繼續,“你現在很虛弱,需要靜養,趴著別動,我去給你做些吃的,你一定餓壞了?!?/br> 我來到廚房,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鍋蔬菜濃湯。其實我不太會做飯,但我敢打賭,跟地牢里酸臭的食物比起來,簡單易做的蔬菜濃湯就是山珍海味。 萊斯特的食欲不好,只吃了一點兒。我認為這跟他受損的肺腑很有關系,琢磨還得請個醫生來。 可現在不是好時間,而且無論哪個醫生來看都會被他的一身傷嚇到,天知道他們會怎么把自己的行醫經歷散播出去。 早上十點,我必須去宗教裁判所了。 我對萊斯特說:“你再睡一會兒,床頭柜上有水和面包,晚上我就回來?!?/br> “你去哪兒?”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害怕我去找安東尼奧的麻煩,可實際上我才沒工夫去搭理那胖子:“去工作?!蔽衣柭柤?。 他沒再問別的,我猜他肯定不愿回想有關裁判所的任何事。這樣挺好,把噩夢般的記憶忘掉,就能重新開始生活。 去宗教裁判所的路上,我一直構想如何能表現得內斂自然些??ㄋ估麃喼鹘逃幸浑p鷹眼,能輕松看穿人心,在他面前必須保持謹慎。 所幸,我在裁判所一樓大廳碰見阿爾索神父,他告訴我主教臨時去了外省,打算拉攏一位正在外度假的貴族,至少一個月都不在。至于這段時間的工作,我自行處理。 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在離開阿爾索神父之后,我幾乎要笑出來。 天主果真是眷戀我的,等一個月后,忙碌的卡斯利亞主教會徹底忘記萊斯特這個人。 審訊室內,由于主教不在場,氣氛輕松活躍許多。 當然,這不包括正在被費爾南多大力抽打的可憐蟲。 他的叫聲尖銳可怕,帶著破音要把耳膜刺穿。 胡安抱胸站在一旁觀看,過了一會兒,慢慢挪到桌旁,彎下腰道:“一切還順利嗎?” 我不動聲色:“是的?!?/br> “那真是太好了?!彼劬锓殴?,咧嘴一笑,“可以付尾款了?!?/br> “什么意思?”我被搞糊涂了。 “意思就是得付另一半的錢?!?/br> 我快速理順之前的交易,平靜道:“我想我們已經錢貨兩訖,我付了兩筆錢,一筆給藥劑師,一筆給你,東西我拿到了,事情你辦成了。這件事應該就此揭過,永遠埋藏在心里才對?!?/br> “不,你想錯了?!焙驳穆曇艉艿?,在慘叫連連的背景音中幾乎聽不到:“付定金,拿秘藥。若事情不順利,則從此再無往來,若事情辦妥,則再付另外一半尾款?!?/br> “當時可沒這么約定?!?/br> “也可能這其中有誤會?!?/br> “尾款多少?” “600金幣?!?/br> “我沒這么多,錢都已經給你們了?!?/br> “也許,我可以跟萊斯特聊聊,在入獄之前,他家境不錯?!?/br> 我直視他:“你跟蹤我?” “只是不小心看見了?!?/br> 我看著他,想將那貪得無厭的眼珠子摳出來,塞進他嘴里,再把那雙爪子般的手砍掉,好叫他知道做人要有基本的誠信。我在心里把他折磨了很久,幻想他跪地求饒痛哭流涕,在滿足了內心狂暴的野性之后,才慢慢露出笑容:“那就帶我去見見藥劑師,我親自付給他?!?/br> “很遺憾,藥劑師只跟我聯系?!焙灿行┑靡?,離我越來越近,我能聞見他外套上的血腥味,也能看見黏在他油膩頭發上的點點碎屑。 真令人惡心。 我看了眼揮汗如雨的費爾南多,胡安比他弟弟瘦小,但頭腦更精明更jian詐。 受刑的人已經暈死過去,審訊室安靜下來,我扯著羊皮紙說:“我們先干正事,你給我幾天時間周轉,好嗎?” “三天,600金幣?!?/br> “時間太短,我弄不來,一周時間?!?/br> “不行,夜長夢多?!?/br> “我以為我們是同事,可以通融?!?/br> “好吧,五天?!?/br> 胡安若無其事地提了桶水,把暈死的人潑醒,可我沒有再審訊下去的心思,在卷宗上草草寫下幾句結語,留給卡斯利亞主教做最后判罰。 剩下的幾樁案件很簡單,一個十六歲少女被控訴和她的山羊交媾;一個男人被鄰居告發在家中舉行異端儀式;還有個兩個女人互相指責對方是魔鬼的情婦。 我簡直不想審下去,覺得無比荒誕。有誰真見過天主?沒有人。所以同樣的,也沒人見過魔鬼,所以何來當情婦一說。 可我不得不審下去,否則積壓案件太多,卡斯利亞主教會對我的能力產生懷疑。 對于第一個少女,我讓人把她的山羊帶到審訊室,當著女孩兒的面肢解了它,女孩兒嚇壞了,一直在尖叫,最后暈死過去。 第二個男人在拇指夾壓下的瞬間崩潰大哭,他說話帶有口音,哭泣時口齒不清,給我一種他正在用奇異的語言表達惡念的錯覺。 這樣的人,不管是不是真有罪,都是讓人不舒服的存在。我懶得理他到底說了什么,在卷宗上寫下我臆想中的“認罪”之語。 至于那兩個女人,我壓根兒不想說什么,每人抽了一頓鞭子,而她們在呼嘯的鞭聲中改口,表示只是互相看不順眼而已。 我實在沒心情再待下去,女人們的哭聲和胡安不懷好意的笑容讓我眩暈。 回到家中,我匆匆吃過晚飯,收拾出幾件衣物和生活用品,對父母說這些天去朋友家住幾天。他們并沒有起疑,母親甚至給我帶了一瓶自制的草莓醬去分享。 臨出門時,meimei瑪格麗特站在門口送我,我忽然想起她曾在修道院住過一段時間,院長曾教過她一些草藥知識,并讓她負責照顧生病的修女。她今年十九歲了,是一個細心又聰慧的女孩兒,能夠勝任繁瑣的工作,這正是我需要的。 我讓她送我到街上,趁機問:“你在修道院都照顧什么樣的病人?” 她答道:“什么樣的都有,大多是發熱咳嗽,還有些在勞作時受傷,最嚴重的是一位年輕的嬤嬤,她因為犯錯而被鞭笞?!?/br> “治好了嗎?” “當然?!彼玫拿济蛔杂X皺了一下,“為什么問這些?”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試探道:“我有個朋友,受了很嚴重的外傷,你能在我工作的時候去照顧他嗎?” “你就是去他家???” 我沒想到她一點就透,點頭默認。 “當然,你知道我是最樂于助人的?!?/br> 我笑了,親吻她的額頭:“但你能保守秘密嗎,誰也不告訴,父母親人都不說,這只是咱們之間的秘密?!?/br> 她眼中閃著興奮的光,我理解,她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其實早就厭煩一成不變的生活,比誰都更向往刺激。 我對她囑咐幾句,隨后上馬車離開。 回到租住的地方,萊斯特似乎跟我離開時沒有任何變化,可我敏銳地觀察到他臉色有些發紅。 他在發低燒,桌上的東西幾乎沒動過。 “你不餓嗎?”我問。 “不,什么都不想吃?!?/br> “我做了糖煮水果,你應該喜歡?!蔽野淹攵诉^去。 他撇開臉,歪到另一側。 我耐著性子又說一遍,他依舊沒回應。 “這是咱們在一起的第一晚,我不想毀了它。何況你得吃點東西才有力氣?!?/br> “有力氣干什么?” 我趴在他耳邊:“做我一直想做的事?!?/br> 他終于看我了,神情悲戚,眼中蓄滿淚水:“你比他們更惡毒,酷刑僅僅凌虐我的rou體,而你卻要碾碎我的靈魂,玩弄我、踐踏我,讓我無時無刻不活在內疚和羞恥中,同時,我還要對你說感謝?!?/br> “內疚什么?對你的小情人嗎?該內疚的人是他,他對你的處境束手無策,在你被酷刑折磨得體無完膚時,他還好端端坐在溫暖舒適的家中吃大餐?!蔽覍λ@種心理感到不可思議,無名火起,“你在羞恥什么?我比他差嗎?跟我在一起讓你高貴的靈魂受到了侮辱?” 我粗暴地把他拽起來,強行將那碗糖水灌進他嘴里:“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你卻毫不領情,你太讓我傷心了?!?/br> 他喝了幾口,剩下的全嗆吐出來,淚水布滿臉頰:“對不起,我并不想激怒你,我很感激你救我出來,只是……”他沒有說下去,呼吸越加粗重,卑微又可憐的語氣令人心疼。 被子從他身上滑落,一身的傷痕徹底沖散我心中的怒火,像是要掩蓋負罪感似的,我說:“算了,我給你擦擦身上,明天白天我meimei會來照顧你?!?/br> “我不需要?!彼s在被子里,剛才拉扯的動作有些大,以至于他現在不得不承受巨大的傷痛。 “很顯然,你需要?!蔽也幌胗懻撨@個問題,略顯霸道地說,“這不是商量,而是告知?!?/br> 他沉默了。 隨后,我故意提起裁判所的幾樁案子,用以喚起他不愿回憶的酷烈慘痛之事,并且津津有味地向他描繪犯人遭到鞭打時的慘狀。我知道他心里很不舒服,但他無可奈何,只能聽下去。 “為什么要幫她?” 我很意外,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第一個女孩兒,為什么要幫她?”他說,“山羊死了,證據沒了,女孩兒只需承認山羊被魔鬼附體,自己是被脅迫,就能被父母領回家,而不是在裁判所的地牢里度過下半生?!?/br> “你看,我們多么心有靈犀,這就是我所想的?!蔽易酱策?,親吻他的發絲。 可能是因為疲倦也可能是因為在思考,又或者出于畏懼,總之他沒有躲閃,而是半垂眼簾,自顧自道:“為什么呢?” “因為她擁有一頭金黃秀發,跟你的一樣美。我一看見她就想起了你?!蔽医醵Z,癡迷地望著他,“所以,是你救了她?!?/br> 我不等他回答,用叉子叉起碗中的一塊蘋果:“你若覺得這樣不好,那我就重新改一下供詞,這對我來說很簡單?!闭f罷,我咬住蘋果,慢慢湊到他面前。 他在掙扎,我能看出來,可他能怎么辦,他不是一個狠心的人,最后只能選我給他選的路。 大約半分鐘后,他哆嗦著張開嘴,咬住另一半蘋果,我的目光緊盯他的脖子,吞咽時滑動的喉結引起心中別樣悸動……那是另一塊蘋果。 在伊甸園時,亞當偷吃了禁果,因此被罰喉嚨中永遠有一塊金蘋果噎住嗓子。 而我現在,亦在偷吃禁果。 我欺身上前親吻吮吸,只消片刻,嘴里布滿他的香甜,那是糖水的味道,也是愛的味道。 他逐漸回應起來,一點點勾起我的舌頭,味蕾相互摩擦,那柔軟的舌頭仿佛點在我的心上。 漸漸地,我被他帶動,他嫻熟的吻技令我有些招架不住,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意志之下,身心都沉淪在這靜謐安詳的初夏之夜,無比開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