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
這已是孔泊上門去給人家送東西的第三天。 不知道他家那位到底在想些什么,蜜菓這南地平常物什像是成了寶貝,一個勁兒地往外送,還要求必定不可送多,每日三五數,小家子氣。 也不知道九皇子身邊侍奉的那小太監在想什么,每次接過那紅木盒都是一副怨懟模樣,像是他上輩子欠了他滔天債,看得他都要怕了進那門。 連里不知第多少次從孔泊手里接過那紅木盒,放到檀木桌上,打開那蓋子,咳了兩聲,喚他家殿下,頗有些不情不愿。 寧善靠著小幾笑他,開口道:“今日可有胃口,和我一同嘗嘗這蜜菓?” 連里聽出這人話里調笑意,有些羞惱:“殿下!” 他恨不得跺跺腳,殿下那幾日病中他可是念叨了不少次那月白狐裘,戲館里仔細瞧了好久時間才確定下來,心里不住抱怨。出了大門,又聽見人詢問蜜菓之事,真是想一下倒頭暈過去。 可誰能想到呢?那夜害他家殿下染了病的壞坯子竟是這姜國世子,而他這貪嘴還吃了不少人家送來的那姜國蜜菓。 再好吃的東西,都比不上他家殿下平安,可現下,他肚里那饞蟲又開始蠢蠢欲動,真真是沒出息到該找個縫鉆進去,再也不見人。 “今日早膳我吃了不少,若是連里不一同吃,怕只能是白白浪費?!睂幧茋@了口氣,拿起一塊,細嚼慢咽,像真是吃不下了的樣子。 連里咽了咽口水,嘟囔著開口:“那我就幫殿下吃掉一點,可就一點!” “好?!?/br> 行返皇城,浩浩蕩蕩一行人,哪怕已加了馬力,也要花上近兩月。 這蜜菓也實打實地送了兩月。 從一開始的半驚半喜,到如今的淡然笑之,寧善有惑,不過也并未做多想法。 雖都是那夜救了人,上一世,他與姜題是回了皇城才有了更為正式且密切的交集,一路幾乎沒有照面來,而這一世,他居心不良,姜題竟也主動送來蜜菓。 是答謝? 可為何上一世沒有呢?又為何,要連著送上這么多時日呢? 幾近誘惑。 這般投喂之舉,像是獵人捕獵,誘餌覆于陷阱皮面,只等那獵物掉以輕心,就可把它帶回家中。 可又不能多想。 畢竟再怎樣,除了答謝,似乎也找不出其他理由了。甚至為了避嫌,二人這兩月來也甚少再聚,不過偶然遇上,交談幾句,雖是投機,也無過甚。 皇子與質子,總是該顧忌著什么的,更遑論其它。 舟車勞頓兩月,終于落腳。自歇下,寧善再無機會見到姜題。偌大皇城,兩分西東,宮內宮外,無一自由。 回到皇城第五日,姜國使者來朝,寧皇寧晝于晏清殿大擺宴席作迎。 寧皇高坐明堂之上,面上喜色難抑。 寧晝是先帝臨死前才挑出來當皇帝的,初始也是兢兢業業,寧國也強盛了些時日,可年紀越大,本性越強,愈發不喜朝政,整日擺弄自己養的小東西和各地進獻的珍奇物件。到了這個年紀,只想守著自己這點國土和幾十年掙來的聲譽,好好入土。 姜國是寧朝開國時賜的異性王封地,代代下來,占全了天時地利,國力愈發強盛,眼看著有了虎狼之心,半遮半掩著,竟妄敢開戰。 這宴會座上除了寧乘寧善,還有個長明公主,再無其他皇族子孫。寧朝自前朝來便是子孫脈薄,到這一代,全是中途夭折,一個接一個,寧晝因而拜佛,求佛佑他寧族。 此戰贏之不易,二子寧乘爭氣,自當好好嘉許。九子寧善天生佛運,也當賞賜。 年近知天命的帝王看著堂下那姜國質子,想起密衛傳來的消息,一雙眼睛瞇起,遮掩他眼底那一點輕蔑。 “賢侄一路怕是疲憊,今日就在宮內好好休息,過幾日,也好看看我大寧景象。到時,朕派人帶你逛逛這皇城?!?/br> 自古帝王多是天成,皇家不留無用人。 寥寥幾句話,便把人拘在了眼下,還不經意打壓一番,名號倒是好聽的。 “多謝皇上?!苯}跪在堂下,作揖叩拜,眉目收斂。 嘴角天生上翹的人,下半張臉似是人畜無害,一雙眸子才是真假難辨,閃過那一點寒光。 叫你分不清是那頭頂月,還是那心上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