④

    差點踩中狐貍尾巴。

    刀妍頭次看到這么漂亮的尾巴，九條狐尾，九條能把刀也腐蝕的如云織錦，她差點踩中了它。

    她本該立即就走的，但她沒有。

    她放肆地想著一些她絕不會去做的事：能否從中采擷一些狐毛來裹在她的刀柄上呢？她自己冷冷地斥責了她自己：不能。你的刀會鈍。你會遲緩。你會因為愛惜而不愿也不敢出刀。你還能做什么事？

    她本該此時此刻立時走掉的，但她也沒有。她仍然地看著，直到九條狐尾的主人睡醒并從重重狐尾中探出她的臉：“你是誰呀？”

    “我能摸一摸嗎？”在刀妍沉默駐足的時候里這句話已然在她心里滾過了許多次，但她還是沒能將這短短的一句話說得很流暢，她怔住了，她頭回見到這么漂亮的東西——啊，人。

    “我是歌九尾！”

    刀妍聽到漂亮的人這樣開心地說著，她隨后也聽到了她自己的聲音：“我叫刀妍。我是最強的刀。我戰無不勝?！?/br>
    戰無不勝……

    ……確實是……不大對。

    首先，她有一個敵人一直沒能戰勝。然后，她曾經輸給過她的師傅。最后，她如果和弓姣對打，也不知誰勝誰敗。弓姣已經死了。師傅也已經死了。刀妍這時想到她也會死，早晚的事。她并不憂愁。

    歌九尾沒對這句戰無不勝做出反應，在她看來她的大姐才是真正的戰無不勝！不過大姐在書外頭，她也不能把大姐拉進這書里頭比上一比，而且她怎么能跑到大姐面前自投羅網說嘿！大姐！我偷偷跑進了一個被我不小心整活了的書中世界啦！歌九尾又不是個笨蛋！戰無不勝……她忽然地又想到，好朋友說這本書里有些角色是把她們也捏進了里頭的，她看著刀妍想，所以這是捏進了大姐形象的角色嗎？

    歌九尾立時高興起來，高高興興地重又打了第二聲招呼：“你好啊，我是歌九尾?！彼奈舶鸵灿H親熱熱地貼了過去，把她們兩人包裹到一處。

    刀妍再一次允許了自己放肆。

    “我是……我叫……刀妍……”

    ⑤

    想開一間藏書閣。

    叫她老實地說，她也搞不懂自己這念頭是哪兒來的。藏書閣是什么東西？她為什么要開它？搞不懂，但不妨礙她去做。

    她叫唐林清。人身蛇尾。

    她不關心飛升，這念頭從未攪擾過她，她聽不到有的人即使閉了聽覺都還能聽到的催促他們為飛升而爭斗的聲音。她力量強橫，性情混沌，遵守著一套她自己的世界的規則，她為藏書閣而奔忙。

    要收什么書呢？

    寫在紙上的是書，刻在石上的是不是？樹皮呢？大地呢？……載著人類痕跡的書，載著事物痕跡的又是不是呢？

    唐林清用龍骨建起一座藏書閣。龍族絕跡，她的墨色蛇尾有了一道永遠流血的傷，她停到哪里，哪里就有一汪血譚。書閣收留骨頭，各種各樣的骨頭；書閣收錄功法，各種各樣的從活人識海抽離凝成的功法珠……有人索問她的名以咒罵、有人虔誠求問她的名以傳揚，她總是拍手大笑，說：“我嗎？魔啊?！?/br>
    魔。第一個魔。

    他們飲下血譚的血，他們感到自己時刻被體內奔涌著的強大力量沖撞著，他們圍簇在藏書閣周圍，尊認她為魔母。

    唐林清毫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