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給我哥說我交到朋友了。

    他沒看我，只是揉了揉我的頭發。

    他坐在電腦前敲字，我湊過去看，發現自己怎么看也看不懂，索性從背后摟著他的腰，把頭窩在他的肩膀上，我哥對此習以為常，任由我摟。

    他身上若有若無的薄荷味洗發水香氣縈繞著我，我愛和他這么在一塊待著，敲擊鍵盤的聲音給了我一種安心的心理暗示，我自從搬到這里之后，我就和他睡在一塊，每晚都是聽著這個聲音入睡，自這之后，夢里那只怪獸就再沒出現過。

    我偏頭看著他專注的側臉，我哥小的時候就是這樣，他做什么事都能心無旁騖的去做，曾經他做題的時候，能雷打不動的在書桌旁坐一天。

    過去家里沒遭變故的時候，他是鄰居公認的好學生，別人家的孩子，或許也因為是這樣，所以當我提出要和我爸一塊的時候，我媽才松了口氣。

    在我愣神的時候他已經把文檔關了，湊過來親了親我的額頭:“還不睡?”

    “睡不著?！?/br>
    他把電腦關了，轉過身把我像只小貓兒似的摟在懷里:“你交了個什么朋友?”

    我抬頭看著他銳利的下顎，如實的說:“那天我打的那些人是在威脅他，我剛好救了他?！?/br>
    我哥挑了挑眉:“所以你昨天是見義勇為?”

    “不是，我只是路過被他們看見了?！?/br>
    他笑了笑:“過幾天帶過來給我看看?！?/br>
    我歪著頭看他。

    我哥在某些方面很強勢，他不喜歡的人絕不會讓我接觸，曾經我也交過一個朋友，那個人是我們那片的孩子王，整天帶著一群孩子胡作非為。

    我哥發現我和那群人混在一塊的時候，我當時正在和他們比誰的鳥大，我剛掏出鳥的時候，我哥就沉著臉把我拽著走，我隨著他的動作踉踉蹌蹌的走，他把我拽到一邊，黑著臉讓我把褲子拉鏈拉上。

    “以后不許和他們一塊玩?！蔽腋鐓柭曊f。

    我那時候并沒有像現在這樣依戀他，我艮著脖子和我哥抗爭:“為什么?”

    他的臉色很黑，惡狠狠的看著我，目光銳利的仿佛變成了一把刀:“你看看你都在干什么?”

    我不覺得比鳥這件事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我推了我哥一把，告訴他:“我憑什么聽你的！”

    這件事之后，我哥好久都沒有理過我，我每天都在秘密基地等著他，我那陣驚恐的發覺只要惹我哥生氣，他就有可能因此不要我了，而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怕的渾身顫抖，縮成一團。

    一周后我終于把我哥等來了，我哥把我抱在懷里哄，我死死盯著他的臉，害怕他變成一陣煙霧從我眼前飛走。

    他問我:“你一定要交那樣的朋友嗎?”

    我哽咽住使勁搖頭，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哥用手撫摸著我的臉，他的目光很深:“簡途，你要聽話?！?/br>
    我看著他，他在壓抑著眼中的情緒，過了一會，他又變回以前的樣子。

    他吻了吻我的臉頰，吻掉了我臉上的淚水:“乖寶，哥錯了，不該不理你?！?/br>
    而如今的他，和那個時候的他，表情幾乎一模一樣。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乖訓的趴在他身上，點了點頭:“好?！?/br>
    我仿佛是被我哥馴服的小野貓，只能在他的地方撒野，我哥很滿意我的溫馴，他又揉了揉我的頭。

    我哥的控制欲很強，盡管他在我面前拼命壓抑自己，但我還是能發現只要我在我哥面前表現的很乖，就會把他哄得很好。

    我喜歡被我哥觸碰，他無論碰到我哪里都讓我覺得很舒適。

    我的視線落在他的嘴唇上，我很想親上去試試他的嘴巴究竟有多柔軟，也許會粘上唾液，讓整個嘴唇顯得亮晶晶的，就像涂了層女生用的唇膏。

    我最終還是沒有親他，只有愛人之間才能這樣，我和我哥是親人。

    可是親人不是應該比愛人更加親近嗎?

    我哥為什么就不能成為我的愛人呢?

    我給俞雙帶了份盒飯，還加了個雞腿，他受寵若驚的看著我。

    “我哥想見見你?！蔽铱粗衙罪埶偷阶炖?，開口說道。

    他瞪大了眼睛:“什么?”

    “我哥想見見你?！蔽矣种貜土艘槐?。

    “為什么?”

    我想了想:“大概……是怕你把我帶壞?！?/br>
    他的表情變得有點怪異:“你哥……還管你交朋友啊?”

    我點了點頭。

    “那你爸媽呢?”

    “死了?！蔽移届o的說。

    他似乎被嚇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哦……那……那好吧?！?/br>
    我安慰他:“你別怕，我哥人很好?！?/br>
    實際上我哥也就下午放學來接我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他，俞雙看著我哥很緊張，我感覺他渾身都繃的緊緊的，我哥看了一會，對我笑著說:“你朋友家住哪，我順便送他回家?！?/br>
    我總覺得他好像對我哥有種莫名的恐懼，俞雙連忙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家很近，自己回就可以了?！?/br>
    我哥也沒強求，俞雙幾乎是跑出我的視線。

    回到家我抱著我哥，頭埋到了他的胸膛里，我問他:“你認識俞雙嗎?”

    我哥捏著我的后頸，說:“不認識?！?/br>
    我覺得也許我自己想多了，就聽我哥催我寫作業。

    我打開手機，看見俞雙問我，我哥說什么沒有。

    我說沒有。

    他過了一會，才說:“你哥好可怕，我感覺他剛才可能隨時會把我打一頓?！?/br>
    我笑了笑說:“哪有那么夸張，我哥很溫柔的?！?/br>
    他發了個驚悚的表情包，說:“以后我能不能盡量不和你哥接觸啊?！?/br>
    我回了個好。

    晚上我哥靠在陽臺哪兒抽煙，我湊了過去，我哥看見我，問我怎么不睡覺。

    “不困?！蔽艺f。

    他又問我作業寫完沒。

    我點了點頭，我看著我哥抽煙，我的煙癮也犯了，他用拇指和食指夾著煙嘴，煙霧之下他的五官有些朦朧，半瞇著雙眸看著我，我感覺他此時的模樣就像是夜店里最昂貴的牛郎，帶著純欲的引誘。

    我將視線移到他的手上，他的指頭條理根根分明，骨節修長，我把他的手掰過來，順著他抽的那根煙抽了一口，嘴唇挨上濾嘴的時候，我恍惚的想著我是在和他間接接吻。

    我為什么這么想親我哥呢?

    我感覺我哥又生氣了，他把我的頭掰過來，眼神里都是陰霾。

    “小崽子，你忘了哥給你說過什么了嗎?！?/br>
    他說過如果在看見我抽煙就讓我滾出去，可是他實在太誘人，我忍不住。

    我沖他笑了笑，一口煙吐在他的臉上。

    “哥，你知道嗎，俞雙說你可怕?！?/br>
    我哥松開了我，又抽了一口，表情有些淡漠:“是嗎?！?/br>
    我說:“我給他說你很溫柔，一點也不可怕”

    他定了一會，眼睛微微彎起，像一彎月牙，似乎被我的話取悅了，也沒追究我剛才的越線，他說:“簡途，你聽哥的話，哥就會很對你很好?！?/br>
    我仰著頭:“我不聽話嗎?”

    他聽見我說的這句話，眸色一下變得很深，神色晦暗不定，目光沉甸甸的落在我身上。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迷迷糊糊的感覺我哥摸了摸我的臉，微不可見的嘆息一聲說:“你很聽話?！?/br>
    “如果你不聽話，哥會想辦法讓你聽話的?！?/br>
    “你要好好長大……”

    我發現我和俞雙居然在一個班，這實在不能怪我記性不好，不光是他，班里的人我基本上都不認識。

    他對我的驚訝表示理解，體育課上拉著我去打籃球。

    其他的人見俞雙把我拉過來覺得不可思議，但也都沒多說什么，我一開始不太會玩，他們給我講了規則，我試了幾次后發現了其中的樂趣，慢慢的上了手。

    一場球打下來，我基本上已經領會了要領，俞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我:“簡途，你真厲害?！?/br>
    我被他夸的有點害羞，其實我初中也和別人打過籃球，好久沒打生疏了而已。

    我哥來接我的時候，看見我和俞雙走在一塊，俞雙當時想拉我的手，看見我哥又把手迅速放下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我哥眼神好像暗了一下。

    俞雙之前看見我哥就會遁地溜走，但最近我感覺他好像很舍不得我，越來越愛纏著我。

    我哥問我今天課有好好聽嗎。

    我說有。

    我哥又問我有沒有早戀。

    我沒說話。

    俞雙之前給我坦白說他喜歡男的，他說的時候，眼尾和耳朵都泛著薄薄的紅，看著我的目光又膽怯又小心翼翼。

    大概我稍微表現出一點不適，這個兔子就會挖很多洞跑掉吧，我想。

    于是我也給他說:“我有時候也會有親男人的沖動，看見帥的就想把他扒光?！?/br>
    當然，我所說的男人，是指我哥，但我不能這么明目張膽的說。

    我不敢。

    俞雙大約沒猜到我面無表情的語出驚人，嘴張的能放下一個雞蛋。

    我問他:“你們，都這樣嗎?”

    俞雙扭捏的說:“也不是，我只對著自己喜歡的人才有這種沖動，可能……你也和我一樣，但你更喜歡長得帥的，只是你以前都不知道?！?/br>
    我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俞雙又問我要不要和他試試。

    我想了想答應了，但不知道這算不算我哥口中的早戀。

    我后知后覺的感知到了他周圍的低氣壓。

    我哥在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