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此生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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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歌醒來時,床鋪被褥已經換了新的,身上衣物也干凈完整,因此他愈發肯定昨晚所見驚鴻艷影,只是一場夢境。他咂了砸嘴,還覺得有些遺憾。 要是師尊真的肯在他面前做那種事就好了。 他看到臥榻就知道自己是被師尊帶到他的房間休息,不敢怠慢太久,整理儀容后前往上房,葉忘奕果然在那里伏案辦公。白衣墨發的謫上仙人,他光是端坐其中,風景成畫。 葉忘奕作為上一任掌門葉鴻之子,現在的公儀掌門其實是將他當做新掌門在培養的。在公儀弘懿心中,自己不過是替好友暫代掌門一職,玄元宗最終還是要交給葉鴻的骨親。于是在長老事務之余,葉忘奕也比旁人多了更多門派管理相關的案卷要與處理。 “師尊?!鄙蜿谈栊卸Y。 葉忘奕放下手中墨筆,問道:“身體可還有恙?” “只覺步伐略沉,再過一日便能恢復?!?/br> 葉忘奕點點頭:“與我談談此行長虹池的收獲?!?/br> 沈晏歌說:“我見到了申屠高懿一縷分魂?!?/br> “我見你透支到那地步,便猜你是遇到了他?!比~忘奕露出點笑意。 沈晏歌好奇道:“師尊得到無妄那回,也和申屠高懿交手了嗎?” “對。但當時一戰點到為止,遠沒有你這般驚險?!狈堑绱?,申屠高懿對葉忘奕氣節頗為贊賞,在無妄認主前,還想拉著葉忘奕共飲一杯。但圣人心思難以揣測,葉忘奕也不去費心解讀,而是道,“如此,定是有神武認你為主?!?/br> 沈晏歌召出夙昔鏡:“便是這面鏡子?!?/br> 葉忘奕自案后走上前端詳神武,表情有些奇特:“申屠神匠以鑄劍為長,他手下的靈器神武大多為劍,鏡形態的神武,我也是頭一回見到?!?/br> 沈晏歌心中一動,忽然開口:“師尊,失禮了?!?/br> 電光石火間,一道不容掙脫的力道將葉忘奕束縛在原地!夙昔鏡漲至一人大小,平滑鏡面中映射出葉忘奕身長玉立的身影,時間于鏡中獨立,兀自回轉。 葉忘奕察覺到沈晏歌出招,卻因信任弟子,知道對方不會傷害自己,未曾防備,任由古鏡光華將自身籠罩。 待他看到鏡中景象,面色突變! 沈晏歌明眸凝滯,怔怔看著鏡中畫面,一時看得癡了。 他的師尊昨晚,竟伏趴在熟睡的他身上,不知廉恥地做了那等事。 勁風向他襲來,沈晏歌忘了閃躲,生生受下承諫長老氣急一擊,喉頭涌出腥甜。他一眨不??粗砦翮R,唯恐錯過任何片段。 身側狂風驟起,裹來傾盆大雨前空氣中的潮濕土腥,提醒著前兆之后會有多么可怖的攻勢來臨。沈晏歌身上汗毛根根直立,他錯愕轉頭,師尊只在直面邪魔時散發過如此強烈的氣場,但那皆是對敵,他是頭一次親身經歷到來自葉忘奕的威壓。 即便是上輩子,他都沒有這種感受。 那是淬過無數血雨的利刃,是玄元宗的戰神! 夙昔鏡讓他毫無反抗之力的定身之法,由他施展、作用在葉忘奕身上之時,竟堅持不了十息! 像是土堤再也擋不住滔天洪水,巨浪掙脫束縛,將身前日月遮蔽。沈晏歌屏住呼吸,壓抑住直面強敵而沸騰的魔道熱血,等待師尊對自己不敬行為的懲罰。 那道高高掀起的巨浪拍在自己身上,卻化為霽雨微風,拂起鬢邊青絲。 葉忘奕邁出不容置喙的千鈞一步,手指扶住古鏡邊緣。施訣后固若磐巖的神武,卻被他以無法反抗的力道緩緩覆面往桌上蓋倒。萬般風壓在古鏡傾倒時盡數收斂,室內靜寂無言,他脧一眼沈晏歌,低聲道:“不可胡鬧?!?/br> 鏡中最后的畫面,是他將弟子安置在床上后,顫抖的手取出屜奩中瓷瓶,掰開濕紅xuerou欲塞入其中。 沈晏歌的眸很亮,既為身前人方才展現的驚鴻實力,又為鏡中人所行yin蕩之事。 二者為同一人。 原來……原來,昨晚并非夢境。師尊真的在他面前自瀆,又主動騎坐在他身上,甚至在他昏睡過去后依舊沒有停下,用豐潤雙臀反復起伏拍打他的小腹,yinxue極盡吞吐roubang,直到榨出他的陽精。 他將謫仙拉下凡塵,從此萬千欲念,皆由他起。 他太高興了,即便嘴上說著“弟子知錯”,那雙明眸依舊將他心底激動盡數泄露。葉忘奕全憑多年的修養與矜傲,才能讓他在弟子面前端住那一口氣,只耳根全紅了。 沈晏歌見師尊并沒有生氣,便輕聲問:“那白瓷瓶中,所儲何物?” 葉忘奕眉角一跳。 “是弟子的精水?師尊何時儲了這許多……莫不是還找了別的男人?” 一句話說到后頭語氣幽幽,葉忘奕聽得又好氣又好笑:“我找別人,何至于這般偷偷摸摸,直接與他肌膚相纏豈不更輕松?” “不行……不行!”沈晏歌急急打斷葉忘奕的話,他光是想象都覺妒火中燒,聽葉忘奕將其說出口,更是心頭直跳,“師尊,你答應我的,蠱毒發作的時候,只許我一人解?!?/br> 他這弟子……葉忘奕笑著無奈搖頭,有時看著成熟得似另一個人,有時卻又出現這稚氣一面。他道:“我自然不會違諾?!?/br> “那這精水……”沈晏歌說著,忽然記起師尊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不再讓自己清潔射入他體內的jingye。他眸光微顫,垂了眼瞼掩去笑意,向葉忘奕認錯,“是弟子考慮不周。以后,我給師尊準備這些吧,也備不時之需?!?/br> 他說“準備這些”時語氣平靜自然,就好像是準備些藥材法劑一樣平常,倒讓葉忘奕面上發燒。 因著為人師表的尊嚴做的這些隱秘之事,到底還是全讓弟子知曉了。 葉忘奕輕咳一聲,打斷了夜晚的話題,說:“方才我第一招并未收手,你也沒躲閃,可有事?” 聽師尊提起,沈晏歌才忽覺胸口悶痛,嘴角的血跡都還沒擦呢。 他身體虛弱還未完全恢復,又受了承諫長老一擊,這才后知后覺眼前有些發黑。他摸了摸疼痛部位,老實承認:“是有些站不住?!?/br> 葉忘奕聞言瞪他:“那還站著作甚!” 他依言在坐塌上坐下,看師尊替他把了脈,又令他盤腿端坐,在身后替他渡氣療養。 沈晏歌受過的傷也不計其數了,他知道這點傷根本用不著耗費真氣,只靜養幾天就能好。 但他的師尊卻會為了能讓弟子早日康復,不惜勞神自身,也要做這番在別的弟子眼中近乎奢侈的渡氣之事。 師尊的真氣在殺伐時凜冽無邊,渡入體內時卻似三月微風,讓每一根經絡都為之舒坦放松。 沈晏歌想,再不會有比師尊對他更好的人了。 因此,在身心都陷入這片溫柔幻象前,他須得有決斷。 是時候逼師尊露出真面目,也逼一逼自己了。 在師尊凝神替他渡氣之際,絲絲縷縷的魔氣自他體內逸散而出,空氣中充斥著不詳的絳色。 渡入體內的醇厚真氣驟然停滯。 沈晏歌背對著葉忘奕,咬牙等待另一方的判決。 他其實一直在下意識回避這件事。 已經經歷過一次被師尊疏遠撕心裂肺的痛,若今世魔修依舊不為師尊所容,相當于被判了第二次死刑。 那是他跨不去的坎,是屬于他的長虹枷鎖。 他若永遠不和葉忘奕坦白,兩人的關系便止步于此。 不破,亦不得立。 葉忘奕待他已經不能再好,遲遲沒有邁出下一步的,原來是他自己。 師尊,你要怎樣罰我? 廢去修為也好,逐出山門也罷,只要是你罰的,我都愿意承受。 只是這次能不能,不要一言不發便趕我走? 沈晏歌聽到身后舉臂揮袖的動靜,閉眼等待承諫長老的懲戒手段落到自己身上。他甚至卸下了所有的防備,想著,葉忘奕向來面冷心軟,若他表現得再凄慘虛弱些,說不定還能博一博師尊的憐惜。 但遲遲沒有痛楚傳來。 耳邊響起門窗迅速合上的砰砰聲,沈晏歌掀起眼簾,詫異看到面前空氣中劃過暗金壁障的流光。 這是師尊設起的結界。 承諫長老一手結界功力非凡,其中更以暗金為上品,能將結界當中事物從外界徹底隱去,連氣息都無法泄露分毫。 是要將他軟禁監管起來?沈晏歌這般猜測,甚至還有點高興。 軟禁的話,可以多看師尊幾面。 只見葉忘奕完成了結界施放,深不見底的黑眸望向弟子,那一眼含著無盡的凌厲與審視,竟讓沈晏歌心底生出了久違的畏懼。 “魔氣何時開始在你體內運轉的?”葉忘奕劍眉微蹙,抓過沈晏歌的手臂重新替他把脈。 沈晏歌愣住了。 師尊怎么,還愿意和他有肌膚接觸? 不嫌臟嗎? 他不敢動,怕驚醒了師尊收回手去,如實答道:“弟子不知?!?/br> 即便到現在,沈晏歌也不知道自己經脈中的魔氣,到底來自何方。 葉忘奕探到沈晏歌脈象與往常無異,又問:“平日是否能將魔氣收斂?” “可以?!鄙蜿谈柘肓讼?,補充一句,“若非重傷,魔氣不會外泄?!?/br> “可還有人知道此事?” “小師妹知道,她不會與人亂說?!?/br> 聞言,像是松了口氣,葉忘奕的肩微微下沉。他收回搭在沈晏歌腕上的手,肅然道:“如此便好。晏歌,且記住,你身上有魔氣流轉的秘密,須得死守,不能讓更多人知曉。今日魔氣會在結界中散去,有為師擔著,無需擔心?!?/br> 一席話說完,葉忘奕卻沒聽到沈晏歌的回復。玉樹蘭芝的大弟子直直看著他,眼中充斥著他看不懂的復雜與困惑。 “師尊……”他的聲音很輕,像是不敢問,但他還是強撐著說出口,“你,你不會討厭我、疏遠我嗎?” 葉忘奕不為沈晏歌與魔修有瓜葛而生氣,沈晏歌的這個問題,卻讓他星目含威:“我教養你十年,還不清楚你的秉性?沾染魔氣,你就不是你了?即便你性情大變,我也會想盡辦法將你拉回正道,豈會因這點事便疏遠你!” 承諫長老責問聲錚錚如雷:“你是看不起自己,還是看不起我?!” 沈晏歌完全呆住了,他說不出話來。 心頭有無盡的酸楚,又夾雜著難言的欣喜。 他眼前一片模糊,有什么沖破了桎梏,自眼眶滾落至手背,燙得他心頭一顫。 這席話,他等了太久。 他若早點聽到,何至于踏遍萬人枯骨,背負無盡業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