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職

    明望讀書時期無數次，在市中心換乘地鐵，無數次經過商圈中心的這片居民區，也無數次看見保安室里的大爺。大爺的收音機隨時都在播放戲曲。

    然后他今天終于能當面問清楚了：“大爺，您聽的哪個頻道??？”

    大爺接過他填好的來訪登記表，并不過眼，嘟囔了兩句，是明望聽不懂的方言。

    路蔚已經刷卡入門好像并不打算等他，明望抬頭看她已經走出老遠。

    快步趕上去，快要與她并肩又稍稍放慢腳步，跟在路蔚的身后。

    “不用緊張，這不是面試?！甭肺凳謾C里回復消息不停，抽了個空撥出電話擱在耳邊，回頭看了眼明望，“他并不挑剔，今天就當是認個門?！?/br>
    聽著電話接通，路蔚祝福電話那頭穿好衣服準備開門，明望想著，聞卓然這個點了還不起嗎。

    他本來想問路蔚，知名藝人住在市中心會不會太顯眼，然而他只是應聘來兼職助理，話太多了怕不好。其實雇傭合同保密協議什么的早已經簽好了，又有路蔚這位經紀人親自來引見，就算是馬上要見到大名鼎鼎的聞卓然，明望也沒什么好緊張的。

    按響了門鈴，等待門開的時間不知為何很漫長。明望突然意識到，里那個小男孩的演員，就是聞卓然吧。

    聞卓然童星的經歷眾所周知，卻鮮少被人提及。畢竟已經是拿獎拿到手軟的實力男演員了，而且聞卓然也早過了拿童星當標簽的年紀。

    路蔚再次按響門鈴時順手又撥通了電話，明望這才發覺等門的時間有點久不是錯覺。然而這次電話也不接了，路蔚連按幾下門鈴無果，干脆掏出了備用鑰匙。

    經紀人有藝人家的備用鑰匙是常事嗎，也許吧。

    路蔚先一步，明望跟在她身后順手合上門，便立刻被昏黑包圍，只聽見路蔚高跟鞋的聲音。而明望的眼睛還沒適應，走了幾步踢到一團東西，似乎是塑料袋包裹著，摸索著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室內明亮起來暴露了滿屋狼藉。

    你可以想象到的最邋遢的大學男生宿舍，也不過如此。仿佛是收集癖一般散落各色的快餐包裝盒，用過的紙團遍布沾染不明來源污漬的地毯。

    明望簡單收拾了沙發，給自己留出一處落座的地方，聽見大約是臥室里傳出的路蔚的抱怨，冷靜，但充滿了抱怨。

    作為一所頂尖的娛樂公司頭牌經紀人，路蔚業務水平一流，上司和資方對她的好評，與同行背地里對她的揶揄，通過介紹這次兼職的圈內好友，明望也知曉了一二。原因也不難看出，路蔚理智到不通情理的個性，讓明望只是與她短暫接觸，已有些無所適從，不過明望倒并不討厭。

    悶在里屋內聽不清的對話，安靜片刻，隨著臥房開門聲清晰起來。

    “這是你的新任助理，出來打招呼?！?/br>
    路蔚讓身的動作，標準得簡直像是司儀。

    然后明望見到了聞卓然。

    聞卓然不適應客廳里的明亮，拿手擋著光，從指縫里看見一個暈在光圈里的人，站起身向自己走近幾步。

    難道又是做夢嗎，本能地退到路蔚身邊，努力睜開眼前，對面的人先開口了：“聞先生你好，我是明望?！?/br>
    聲音有一點厚度還不至于低沉，語氣也很平和，不似大多數初見自己的人那樣高亢。順著光線對方樣貌顯現，寬松的襯衫，干凈的白色內襯，是個二十多歲的孩子。挺闊的肩背舒展的胸膛，緊實的小臂和筆直的長腿，是好好鍛煉過的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的笑容很好看，不知什么原因或是單純喜歡，續了半長發扎起。只是淡淡的笑，只是嘴角在笑，眼睛里沒有笑意，窗外的光也照不進去似的。

    路蔚看他打量明望不答話，見慣了不奇怪，便替他說道：“明望，這位是你的雇主聞卓然?！?/br>
    “聞先生，您好。我叫明望?！泵魍麖妥x了一遍，主動又走近一點伸出手。對方也緩緩回握了過來：“你好，今后要麻煩你了?！?/br>
    明望的手不像自己的纖瘦又常常失溫，握著厚實且溫暖，聞卓然有些不舍得松手晚些放開，松開時，一下并沒能抽回，但隨即兩只手便分開了，仿佛是他一瞬間的錯覺。

    聞卓然的“家”很大，對一個獨居的人來說。一室三廳，兩個臥房有獨衛，廚房可看作一個小型酒吧，因此打掃起來并不輕松。

    聞卓然癱在被收拾出空位的沙發，假寐著，聽另一個人在自己的空間里來來去去地收拾。路蔚甚至沒說夠兩句話就被一通電話拉走，臨走給了明望一個“你看著辦”的眼神，這個年輕人接下來便自顧自擔任起清潔工，手上的事一刻不停。而聞卓然快又睡過去了，也沒等到對方主動來搭話，仿佛他并不是一個“闖入者”，在自己家打掃一般。

    “……嗯，明望是嗎，”聞卓然伸手攔住了從身邊經過的人，“先別收拾了吧?！狈凑笠矔R上變亂。

    坐起身順便把人拉坐到自己身邊，然后順勢棲身靠上去，對方的頸窩正好容得下自己一顆腦袋，一股并不濃的皂香襲來。年輕人一瞬間頓住，張嘴想說什么卻沒出聲。

    聞卓然用最小限度的力氣開口，發出大概耳語一樣的聲音：“明望你，認識我吧?！?/br>
    明望聽路蔚之前說過，她和團隊已經調查清楚他的”成分“，不追星也不怎么看影視劇，和這個圈子完全沒有交集。最重要的是他不是聞卓然的粉絲，也不曾對他有所關注。雖然明望沒有問他們怎么調查的，但大概明白這是合格的硬性條件之一。

    沉默片刻回答道：“聞先生不用擔心，我應該不算是……”

    “我不擔心，”靠在頸窩里的人呼出的氣吹在臉上，聲音愈發輕得像是夢囈，“無所謂吧，反正我喜歡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