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楊小姐服飾華美，珠寶璀璨，待人接物落落大方，站在談衍身邊，和他儼然是一對兒金童玉女，晚會上一些長輩還時不時拿他們兩個來開玩笑，問什么時候能喝上他們的喜酒，這都讓談衍給四兩撥千斤地敷衍過去了——他這么年輕，怎么可能會有結婚的打算，更何況是和楊一諾。

    觥籌交錯，酒過三巡。

    眾人只不過是假借慈善晚會的名頭出來社交，對競拍品并不怎么上心，把錢花出去就算了事，更多的時間都在談生意，連談衍也是。畢業之后的這幾年，他沒有和身邊絕大多數朋友一樣出國留學，去讀個碩士，而是早早地在商場上沉浮，真正置身于這個位置，賺錢都成了癮。

    談衍喝了不少，去洗手間洗臉，清醒了一點，對著鏡子露出一個屬于社交場上的笑，一時間連談衍自己都覺得鏡子里的人特別陌生。這真的是他嗎？放在三年前，他絕對不會相信將來的自己會變成這個模樣。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都在改變。

    他收斂了笑容，出了洗手間，去露臺上吹風醒酒。

    不知道許錯現在在干什么。

    許錯，許錯。

    他在口中咀嚼這個名字。

    忽然笑了一下。

    “想什么呢？”

    身后，楊小姐遞給他一杯香檳。

    談衍接過來，不動聲色道：“工作上的事?！?/br>
    楊小姐點了支煙，靠在欄桿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談衍皺眉問：“怎么了？”

    楊小姐緩緩吐出一個煙圈，笑了笑，說：“這么看，你長得比那些明星都帥?！?/br>
    談衍一怔。

    楊小姐沒再說什么，掐了煙轉身回了宴會廳。

    談衍只覺得莫名其妙，也沒多想，畢竟楊小姐不是尋常女人，有什么舉動都不稀奇。他拿出手機，去看微信，可許錯一條消息都沒給他發。他想知道許錯都和心理醫生說什么了，不好直接問許錯，但那個心理醫生又特別在乎醫患之間的保密協議，不管他開多高的價碼都沒用。

    無非就是當年那點事，他想，早晚會過去的。

    談衍回家時醉得連路都走不穩了。

    他還想著許錯不愿意見到外人，沒讓司機送自己上樓，自己一個人慢吞吞地輸開門密碼，試了好幾次，都輸入錯誤，再這么下去，密碼鎖都要報警了。他揉揉太陽xue，勉強清醒一點，正要再試一次，正在這時，門開了。

    許錯扶住他，帶他進臥室，把他扶到床上，正要離開，被他一把拉了過去，倒在他懷里。

    酒氣熏人。

    許錯掙扎著想要起來。

    可醉了的談衍比平時更霸道，把他按在懷里，不管他怎么掙扎都不肯放手，力道之重，讓許錯感到劇烈的疼痛。談衍沒有半分放手的意思，緊緊地摟著他，臉埋在他肩上，口中喃喃說著什么。

    “許錯……許錯……”

    許錯頓住。

    談衍在他耳邊道：“你心，真狠啊……說不見，就不見……你一點都不在乎，我……是不是……”

    許錯不掙扎了。

    他安靜地閉上眼睛。

    談衍醉得這么厲害，還不老實，手從許錯寬松的居家長褲下伸進去，沿著他的腰摸上他的屁股，也許是因為神志不太清醒，用的力氣很大，捏著他的屁股一下一下地攥著揉，疼得許錯止不住地發抖。

    他把臉埋在談衍胸前，生生捱了一夜。

    翌日，談衍是聞著咖啡的香味兒醒來的。

    他迷迷糊糊地走到廚房，從身后摟住許錯，下巴墊在他的肩上，半睡半醒地道：“怎么起這么早，陪我睡會兒唄。我難受，頭暈?！?/br>
    許錯要把咖啡杯遞給他。

    談衍道：“你喂我?！?/br>
    許錯：“……”

    他真的照做了。

    一杯咖啡下去，談衍終于清醒了點，要拉著許錯一起洗澡。

    許錯道：“我還有工作?！?/br>
    談衍不以為然地道：“那也叫工作？”

    許錯敲鍵盤的手指頓了頓。

    談衍一邊刷牙，一邊道：“我書房抽屜里有張卡，你拿去用，密碼是你的生日，沒有限額?！?/br>
    他抱怨道：“我不想你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有這時間，你還不如陪陪我。我工作這么忙，本來能和你在一起的時間就不多，你還沒完沒了地成天敲鍵盤，這算什么事兒??？”

    許錯緩緩地敲了幾行留學規劃。

    談衍沖著澡，沒多想，說：“三年，多少天，你是不是得賠給我？你不能當什么事兒都沒發生過吧？你不知道這三年我有多想你，為了早點找到你，我連休息都不敢，一刻不停地工作，好從我媽手里接過公司?！?/br>
    許錯沉默須臾，合上筆記本電腦。

    他揉了揉臉。

    談衍，真的和從前不一樣了。

    短短三年時間，他就從一個看上去紈绔但其實很善良也很真摯的大男孩變成了現在話里話外都隱隱約約顯露著談判技巧的“談總”，嘲笑、打壓他的工作價值，用銀行卡抹消他的獨立性，又用恰到好處的低姿態述說自己的“委屈”，讓他無法開口說出任何拒絕的話。

    ……真厲害啊。

    怪不得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做到這么高的位置，家世背景固然重要，可也不是所有的二代都能有這么大的作為，想來談總的談判技巧在這幾年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許錯深深地吸氣。

    他無法拒絕。

    他不能失去談衍。

    “好?！彼f，“我賠給你?！?/br>
    談衍推掉一切行程，打算在家和許錯在一起好好地度過這個周末。

    他不記得自己上次這么高興是什么時候，太久了，這幾年他心中始終繃著一根弦，當年他試圖為許錯遮擋風雨，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就算砸錢、求人換來的也只是一場又一場的羞辱，可現在不同了，現在的他不是當年被談女士關在公寓中束手無策的那個廢物，再也沒人能從他手中傷害許錯，更別說搶走他，連許錯自己都不行。

    他和許錯一起準備午餐。

    “你不知道我想象過多少次，和你這么過日子?！闭勓芟粗?，忽然笑了一下，“你不在的時候，我一頓飯都沒做過?！?/br>
    許錯在廚房能做的也僅僅是做一杯咖啡，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他都很少自己做飯，念書的時候吃食堂，離開學校之后點外賣，在這個分工明確的現代社會，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已經沒必要親手做飯……但不知道為什么，看著談衍認真的側臉，聞著廚房中彌漫的香氣，他終于有了“家”的感覺。

    談衍開始煎牛排。

    許錯在一邊認認真真地看著他的動作。

    談衍好笑地瞥他一眼，“怎么，還想偷師？”

    許錯目不轉睛地道：“不行嗎?！?/br>
    談衍聳聳肩，說：“不是不行，是沒必要，有我在，不會餓著你的?！?/br>
    假的假的假的。

    說謊說謊說謊。

    可許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

    他怔怔地看著談衍含著笑意的眼角，心臟怦、怦、怦，一下一下劇烈地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