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風向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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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別枝的相識,要比這還要悠遠。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早上,因著校運會的緣故,學生不必正常上課,除卻在cao場和體育館里分散的人群,剩下的部分散落在校園里。校園綠化覆蓋面極廣,穿著白色校服的學生隨處可見。傅郴被校方帶著走向大道,最終到了校長辦公室。他代表傅家來出席本次活動,所謂出席,也不過是來和校方見個面,短暫會面后,就已經拍板的事情。 他謝絕了校方的引領,將文件交由最高層派來行事縝密的秘書,選擇獨自走進濃郁的大片樹林里。他黑色卻熨帖著挺拔脊骨的正裝翻飛出漂亮的姿勢,人卻已經朝著彎曲小道漸漸沒入濃綠之中。他在那片蟬聲之下,看到樹林里隱匿的一些白色身影,談話聲并不小。面容看不清,卻難掩當時的稚氣。 明明大學和高中只存在一個短暫的分水嶺,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校園環境。學生被劈開的是,一種叫做稚嫩青春的神態。 他在那樣毫無預料的情況下遇見了別枝。 小路盡頭有張長椅,只有一個人坐著。許是嫌扎著頭發靠著并不舒服,她索性摘下發繩,如墨長發柔順貼垂,很容易就能看出是個女孩子的身影。他慢慢走進,青石板鋪就的小道上是不是嵌入的鵝暖石,皮鞋難免發出清脆卻沉悶的聲音。盡頭的女同學卻絲毫沒有被吵醒,只是蓋在臉上的書不著痕跡地往下一滑,露出一張姣好面容來。 他看清了。 那人連眼睛都沒睜開,抬手瞬間,厚實的書本又重新蓋在了她的臉上。 傅郴難得看了一會兒,最終他還是轉身走了。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卻只有他一人有這份記憶。后來在那個不為人知的夜晚里,平平無奇的酒吧里,憑空出現的別枝,和記憶里那個睡覺的人重疊起來。明明只有一面之緣,他卻第一時間認出了她。 現在這個人睡在他的身邊,她睡相恬靜,只是因為習慣,常常朝傅郴的方向偏來,薄薄的燈光落在傅郴身后,延申出來的濃厚影子覆蓋著別枝的方向。他在這樣幽暗的環境中,得以光明正大地看著躺在他臂彎中熟睡的小人兒。 他永遠無法拒絕別枝對他的吸引,從第一眼開始,他就無比確定。 好在現在他成功將這朵花放在了溫暖的花室中,精心照料,但他還想要得更多,想要她依附他,融入他,好叫他疼愛她,寵溺她,呵護她,深愛她。 傅郴甚至出神地想,別枝是否到結婚的年齡。 豆豆秘打斷了他美好的遐想,傅郴不得已起身處理工作。他給別枝蓋好被子,起身去了書房。事情變得有點棘手,合作方忽然改了主意。留給傅郴的有兩種選擇,一個是換掉合作方,另外一個就是讓利三個點。 讓利是不可能的,換掉合作方,現在還不是時機。 云折一覺睡醒,身邊冰涼一片。她已經習慣傅郴比她起得早這個事實,推開門,卻在家里都沒找到傅郴的身影。別枝后知后覺打開手機,上面有傅郴發來的短信,簡明扼要,說明他有事在處理后,按點給別枝安排了早餐,距離送餐到達時間還有十分鐘。別枝拍了拍腦袋,在十分鐘里勉強洗漱一番。 她吃完東西,人又開始犯困,想著就打個盹。十一點睡著,下午三點醒來。正是陽光大好時節,別枝把家里的窗簾全都打開。光照亮整個空間,她有種莫名其妙的沖動,想出去玩。去哪玩不知道,反正家里沒人,她不想一個人待在家里。 云折找到她的滑板,把磚頭一樣的專業書拿出來,踩著滑板在周圍溜了一圈。傅郴家這處是高檔小區,但并不是別墅區。來往車輛不算少,別枝被太陽一曬,人進便利店買了根雪糕,繼續百無聊奈地在路邊滑行。 但很快,她接到了一個電話。 “喂,爸爸?!?/br> 別枝含混不清地說。 別榮華問她:“乖乖,怎么這周不回家?” 別枝速度加快,混著風聲,她悶悶地說:“在外面玩,不想回家?!?/br> “又和mama鬧別扭了?”別榮華早已了然。 別枝憋了一口氣,最終不情不愿地說:“也不算,就是不想回去?!?/br> 別榮華嘆了一口氣,最終也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他有些愧疚,又有些悲傷:“是爸爸不好,沒有給你想要的家?!?/br> 別榮華和許青成離婚后,各自組建了家庭。離婚那年已經是別枝十八歲的事情,她已經不需要監護人,雙方都是自愿離婚,因為轉身就能重新走向溫暖幸福的家庭。別枝擁有自主選擇跟父母哪一方的權利,她搖了搖頭,說著都不要。 不是她的家,她不想要。 別枝一個橫剎,滑板停在路中間。別枝聲音淡淡:“過去了,就別說這個?!?/br> 別榮華很是小心翼翼,連忙換了話題,他許是覺得不知道怎么說好,只是又補充道:“我重新給你大了點錢,這是兩個月的零花錢。上次給你的那個酒吧還喜歡嗎?這不是生日快要到了,爸爸打算把西區清府榮源的商城給你,當作生日禮物,你看你還喜歡嗎?” 別枝把滑板拎在手中,她已經沒有玩耍的心情了,她機械而禮貌般地說著:“謝謝爸爸,我很喜歡?!?/br> 傅郴回到家中的時候,只有書房那亮著燈。他聲音很輕,輕到里面的人并沒有發現。直到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書房敞開的大門前,看到了抱著一堆專業書抓著頭發哭喪著一張臉啃得認真的別枝。 他覺得有些好笑,更多的還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滿足感。全都源于這個坐在桌前認真學習的小同學,她愁眉苦臉,正在為繁瑣的知識頭疼。 傅郴輕輕敲了下門,別枝很快反應過來,她姿勢未變,只是仰頭,看向門邊,果然在光影交接處,看到了傅郴的身影。他站在那,像棵青松,還帶著溫暖的氣息。 他站在那,張開雙臂,等著那個懵懂天真的姑娘跳入他有力遒勁的臂彎里,然后埋在他的脖頸間,一遍一遍重復著想念。 她變得格外粘人了,傅郴能夠明顯感知到。在他不在的短短一日里,她經歷了些什么不太愉快的體驗,還是說,她在這套空洞的房屋里,察覺到了無聊背后直指的孤獨? 傅郴抱著她,走向餐桌:“餓了嗎?給你帶了夜宵,很抱歉回來晚了,也不應該把你一個人丟在家里,該把你帶去公司的?!?/br> 桌上是他剛買回來冒著熱氣的飯菜,四菜一湯,說是夜宵,也很夸張。別枝拉他坐下:“一起吃,你肯定還沒有吃飯。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你很忙的,所以你去做你的事情就好?!?/br> “那你呢?”傅郴問她。 別枝歪著腦袋:“我學習啊,金融好難,我不喜歡學習金融?!?/br> 傅郴捏捏她臉:“那待會兒我教你?!?/br> 別枝眼珠一轉:“好!” 傅郴裝模做樣了一會兒,氣氛不再那么顯得致郁,他這才大膽問:“除了不會知識以外,還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嗎?” 別枝沉默了一會兒。 傅郴警覺,他開口補救:“不想說可以不說的,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嗎?那我們明天一起去逛街可以嗎?” 別枝擰著眼神看他,那眼神里不是打量,更不是責怪,是一種幾近無意思單純的探索,是她內心的猶豫。也許是夜晚太過寧靜,氛圍更好,別枝有了松動的跡象。 “有,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怎么說?!?/br> 別枝嘆了一口氣,她看著傅郴發紅的雙眼,心軟地伸手抹了下他的眼角,柔軟地說:“你肯定沒時間睡覺,吃完飯先睡覺吧,等你睡醒我跟你說?!?/br> 傅郴確實困,但他一路強撐,早已過了困倦的點,現在被別枝提出來,疲倦便從五臟六腑中傳來,席卷全身。飯后,兩個人飛快洗了澡,重新聚在了一張小小的床上。 別枝捧著傅郴的臉,深深地親了一口。 她像是在對自己說,卻又是對著傅郴說:“晚安,明天見?!?/br> 傅郴很快睡了過去,他這一覺醒來得比平時要晚,不過好在別枝還在他懷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滾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