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治財燙了嘴，忍著疼上了一節示范課后第二天就請了假。

    賀清平發了幾個頗為關心和表示自責的短信后，轉過頭和江鸞拍桌大笑。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他根本沒發現你坑了他?！?/br>
    年輕老師一邊笑一邊反駁“話不能亂說，我沒坑過他啊，上次我是不小心，真的不小心?！?/br>
    江鸞托著腮，筆頭敲了敲桌“害，害，弟弟，做點本分的唄，比如說教教課啥的？你這是來實習的還是來下基層的？成天在這琢磨著辦公室斗爭，把人想的也太黑暗了吧？”

    賀清平“……”

    翻書的動作都停了?！澳氵@說的，像是我沒好好教課似的？”

    江鸞砸了咂嘴，吧唧吧唧的嗑著瓜子槽他“反正你們搞政治的都心臟的很?！?/br>
    “我是搞教育的啊……”

    賀清平哭笑不得，江鸞白了他一眼“拉倒吧，當我不知道你這打算，不想下基層吃苦受罪，想著考研考公以后轉教育局唄，前兩天青子還和我你問他要了一堆的資料，你想的可夠美的！”

    她想著這路線就羨慕嫉妒恨，抄了書往頭上一拍。

    “干什么？”

    賀清平躲了兩下沒躲開，江鸞在哪小嘴叭叭的“打算直接一條路讀到博是不是？還去聯系了青子他姑，看把你能的，想碩博連讀一口氣搞定！我聽他說你還問了去西部哪個大學有政策可以當年評副教授，評完了你就打算往教育局轉，無縫銜接啊，一跳就跳這么高?！?/br>
    “想的這么美，可羨慕死我了！”

    她搶白一通，賀清平啞口無言“行，那你就知道去吧，我上課了?！?/br>
    說罷拿著書就走。

    江鸞在后面想著他這路線，進可轉教育局，退可在大學躺平，簡直不要太咸魚。

    她給羨慕壞了！

    “知識就是力量啊?！?/br>
    她看著背影感嘆。

    紀律混亂，上課懶散，前排聽課，后排睡覺，還有宛如杠鈴轉世的幾個刺頭在底下開著聲音打游戲。

    賀清平上了兩節課，回來就下單了個小蜜蜂。

    “這群學生……”喉嚨有些干，他轉頭喝了口水。

    下課鈴一打，原本課上怎么都叫不起來的學生頓時滿血復活，玩手機的玩手機，打籃球的打籃球。

    賀清平看著頓覺腦殼痛。

    紀律都維持不了，還談什么上課？這才高一??！

    還有梁岳……

    他盯著那睡的雷打不動的人，一時無言。

    頭疼。

    滑不留手似泥鰍，上輩子是鯉魚嗎？？？

    本想找他談談翻墻逃課的事也沒找著機會，只能暫時擱置。

    賀清平心里有氣，打算回去和班主任商量商量，才推門就撞了個正著。

    “江老師——”

    江治財滿面大汗，說話還有些含糊，搓著手?！百R老師回來了，來，來，你們聊?！?/br>
    “江老師，我有事想找——”

    “有事明天說，我還要去考駕照，我今天沒練車呢，你先看著班！”

    他包都沒拿，急匆匆的撇開人就走。

    賀清平愣了兩秒鐘“你——”

    你這班級都這副德行了，你還去考駕照？你練什么車！

    上班時間公然曠工，這像話嗎！

    他忍了忍，看向了正吧唧吧唧嗑瓜子的江鸞。

    “嫂……江鸞？”

    注意到辦公室還有個陌生的姑娘，他改了口。

    “在呢，吃瓜子？”

    “害，你別這么看我啊，我就和江班主任聊了聊天嘛?！?/br>
    “誰知道他心理素質這么差啊?！迸蘖藘上鹿献悠?，江鸞毛了“我真沒干啥！”

    “就是他和我說人不能這么物質，得歲月靜好享受生活的時候我回了個嘴而已啊?！苯[覺得自己說的挺對的“我這不實事求是嘛，我就問他，你沒錢享受什么生活？喝花露水兒長大??？”

    賀清平又好氣又好笑“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他真怕江鸞見天擠兌著，把人給氣毛了。

    “害，我能有什么事?！苯[滿不在乎的啃完一塊巧克力“來，給你介紹下，這是白老師，教數學的，人超好超溫柔的！她還是這里本地的姑娘呢?！?/br>
    “賀老師好?！?/br>
    秀麗的女孩子小聲和他打了個招呼，賀清平起身“白老師?！?/br>
    他道“我先去聽課?！?/br>
    臨走還不忘瞪一眼江鸞“你消停點，有事等我回來給你辦?！?/br>
    “煩不煩啊你！”

    一袋瓜子扔過去，江鸞炸毛的聲音還在后面“我還得靠你解決事??！jiejie我可以！辦你的學生去吧！”

    ……

    理想的翅膀和現實的毒打，你永遠都不知道哪個來得更快。

    賀清平堵了班主任兩天，終于抓到人在辦公室的時間了。

    然而，不管是學生翻墻逃課，還是上課紀律混亂，江治財給的答復都是無比爽快。

    三個字，管不了。

    “賀老師，你也知道我們這是農村高中，這些學生基礎差，素質差，腦子還笨，你非要他們全都安安靜靜的在教室學習，這不現實?！?/br>
    江治財翹著二郎腿，慢悠悠的喝著茶“你看嘛，這些學生沒幾個能考出去的，本來他們生活過得就不輕松，那讀書這幾年，為什么還要給他們增加壓力呢？”

    這理論簡直聞所未聞，賀清平都疑心自己聽錯了“就是因為他們生活過得不輕松，所以才要學習，對于他們來說高考才是這一生里最大的機會?！?/br>
    “江老師，現在才高一紀律就散亂成這樣，課堂上睡覺的玩鬧的比比皆是……”

    “這有什么嘛?！苯呜敐M眼都是‘你真是大驚小怪’“只要學生成績好，紀律差點就差點，這書上也說了，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br>
    “他們的成績算好嗎？”

    賀清平陡然怒了“連安靜的課堂都做不到，談什么聽課談什么學習！”

    “恕我直言，大部分學生的智商夠不上什么天才，要學習好拼的就是努力和習慣，高一打基礎，打的就是地基，就是要教會他們正確的學習方法，學習態度，而不是放著他們在教室里吵吵鬧鬧，想著自己排位打到了幾！”

    這好像是什么好笑事，江治財樂不可支。

    笑了半天，他才一副過來人的口氣勸“賀老師啊?！?/br>
    “我勸你啊，想開點?！彼呐募纭斑@群學生就這樣，爛泥扶不上墻，你就是管他們，對他們多好都是那樣?！彼嬷?，喝了口涼水，齜牙咧嘴的。

    “你就是過來實習的，這么認真干嘛？”

    賀清平神色漸冷，江治財慢悠悠的踱步出去“我出去一下，賀老師你自便哈?！?/br>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學校，這樣的老師！理直氣壯的把學生貶低的一文不值，還要踩上兩腳！

    “真是——”

    才一動，眼前景色就晃然暈開，賀清平頭暈目眩，忙從桌上扒拉出糖塊，勉強咽下去才覺得好一些。

    手機上江治財給他發了條信息。

    ——你愿意管的話，可以直接管，不用告訴我。

    就這態度？有沒有點師德？

    賀清平被氣笑了。

    “行，我管！”

    你江治財不管，那就我來！我還不信這個邪！這天底下哪有天生就扶不上墻的人？

    手機啪的一聲扔在桌上，賀清平翻開了備課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