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衿師從李意昭的父親，交情也頗為深厚。所以，她才會敢這般肆無忌憚。

    可現如今，李意昭這般正面嗆火，她一時驚訝，轉而又是惱羞成怒。

    她一直是接受著自以為正統的教育，認為文學是高雅殿堂里的圣潔，而李意昭恰好是圣殿里的捍衛者。

    所以，自她認識李意昭以來，便對他愛慕至極。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兩人只是時間問題，卻不想被人捷足先登。

    她對蘇沐充滿敵意，肯費盡心思研究她。當她順著蛛絲馬跡，在網絡上找到蘇沐時，第一感覺便是厭惡。

    一個不入流的網文小作者，甚至連名字都不敢公之于眾。又怎么能與真正的文學相結合。

    她氣惱而又無可奈何，趙子衿抱著最后的希望于李意昭是被欺騙的，卻不想他不僅清楚而且贊同甚至是贊許。

    趙子衿怔愣在原地，她似乎感覺到自己身體內有東西正在破碎。因為失去的不僅是她一直以來對愛慕之人的期望，還有她逐步構建起來的殿堂。

    她全身脫力，勉強扶著桌角才坐下，一直以來的天之驕女趙子衿，此刻心情復雜到：不知何意。

    趙子衿想哭，但是卻一滴淚都落不下來。

    她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向李意昭表示愛慕時的情景。

    趙子衿將那一刻記得清清楚楚，就連口紅色號都能脫口而去，卻獨獨忘了當時李意昭的話。

    只記得他說，“趙老師，您有沒有想過一直以來，在您口中的我只是您自己建構起來的虛假人物，而事實上的我卻也只是你所厭惡唾棄的人？”

    那時候的趙子衿不懂，一個宛如她夢中謫仙的人怎么會是虛構建立起來的。

    直到現在她可能意識到了什么。

    “趙老師，您身體不舒服嗎？”

    直到被人喚醒，趙子衿才意識到已經過去近兩個小時了，她面色有些蒼白。

    對面的李意昭拿著手機回復消息，面容上帶著的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和笑意。

    愛慕過剩，只會虛化一個人。讓你迷失其中，四處不見出路。

    “你…為什么…？為什么從來不會對我笑？”

    當辦公室內再次只剩下兩人，趙子衿聲音微顫著問她。但是張口，卻又不知道說些什么，只能問出一句，“為什么從來不會對我笑？”

    李意昭似乎是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將手機息屏后放到一邊，“趙老師，您可能誤會我了，我對任何人都會保持最原始的敬意?！?/br>
    “不，我問你為什么，為什么？”

    趙子衿第一次語無倫次，不知道自己如何解釋。

    李意昭取下眼鏡，揉了揉眉目，“趙老師，我一直以為您是聰明的人?！?/br>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理智的人，雖然我們不會擁有愛情，但至少能做朋友?！?/br>
    “結果你今天卻言語羞辱我的愛人?！?/br>
    “我說過，你所追求的只是你自己構建出來的人物。我既沒有那么完美，甚至稱的上是卑劣?！?/br>
    “你追求的只有你自己喜歡的那半美好，但卻不會接受我的另一半?！?/br>
    “就像我不反對情欲，認為它是人類美好的欲望，但在你這里是不能擺到公眾面前的卑劣?！?/br>
    李意昭雙手放在桌前，微微皺眉，“趙老師你一直都是李前輩所稱贊的學生，但你知道他為什么會勸你改學語言學嗎？”

    “因為你眼中的文學，只有你所承認的文學。你可以忍著惡心去，并拿出：別人無法達到的成績?！?/br>
    “可文學研究不是強迫的……”

    鈴聲突然響起，李意昭看了下自己的手機，掛斷了電話。

    “趙老師，您現在應該會明白嗎？”

    “從來不是我選擇了蘇沐，而是她選擇了我?！?/br>
    “她在您這里是不入流的黃文作者，可在我這里她是獨立個性的人?！?/br>
    “我不贊揚單純宣泄情欲的蒼白文字，我也希望您能真的去了解她的文字?！?/br>
    說完，李意昭將包拿起，“抱歉，我需要先離開了?！?/br>
    趙子衿全程低頭，她不知如何處理，更不知道如何辯駁。

    直到李意昭腳步聲走遠，她都未動半分。

    蘇沐接到電話時，已經在樓下等了許久了，難免有些生氣。

    “乖乖，抱歉，剛才在談事情?！?/br>
    雖然知道他是在忙，可她卻也并不開心，“我在車里，再不來你就走回去吧?！?/br>
    等到坐上了車，李意昭笑著臉，“等急了？”

    蘇沐搖了搖頭，“李教授課忙事多，我知道?！?/br>
    聽著話語不對的人，李意昭笑了笑，“那你真是通情達理的寶貝?！?/br>
    “是，通情達理到連你身上的香水味，我都不過問一句?！?/br>
    聽后的李意昭，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果然一股香水味，“乖乖，你聽我說……”

    “不用，我不用解釋。我很通情達理的！”

    話是笑著說的，意思可就是由語言學教授自己琢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