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蕭遠穿越過來的時間點不偏不倚,恰好是高二寒假,一切悲劇尚未發生,這個認知讓他稍微安下心。坐在床上發呆,他忽然想到另外一個世界里的自己。 大概已經確認死亡,等著他爸媽給他收尸。林蕭遠一想到這些,心就跟被攥緊似的痛,他們會不會哭,會不會特別難過,會不會恨自己生了個這樣不聽話的兒子?那個神經病又會被判幾年?林蕭遠不是沒有想過在戀人死之后殉情,但到底只是想想,愛情不是他生活的全部,他還有父母,有那么多朋友等著他好好生活。 最后卻造化弄人般落得個這般下場。 只要林蕭遠不在這對母子面前亂晃悠,他們也樂得否認自己有個繼子和哥哥。偏偏以前的林蕭遠又是那樣懦弱,被欺負了也不懂反抗,只會一個勁把錯誤攬在自己身上,反省自己哪里又做錯了。 他當著餐桌上兩人的面大搖大擺出了門,面對質問只留下背影和幾個字——“出去吃”,關上門把方婷的話堵在里面。 隨便在路邊找了個面館,他忽然覺得老板有些面熟,他上輩子貌似在哪里吃過同樣一碗面,見過同一個人——他憑著模糊的記憶,邊付錢邊問對方是哪里人。 那老板話里帶著地道的口音,看眼前的少年莫名分外順眼,對突兀的問題也不反感,說自己是北方人,拖家帶口來這討個生活。 對上了,和他記憶里的分毫不差,看來這個世界里保留了一部分他熟悉的人和物,也就是說……他的父母會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繼續過著幸福圓滿的生活,生一個從不讓他們憂心的兒子,而他掛念的人,已經離開的人,也可以再一次和他重逢。 他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心里百感交集,有點想家,還有種穿越者一致的期待:想馬上報仇雪恨,叫那些人渣都付出應有的代價。 現在這具身體里的林蕭遠才不管家里人什么看法,找到輛公交車就上去坐在最后排,手機突然跳出一條楊宵的短信,約他過幾天去圖書館一起學習。 學習是假,搞曖昧才是真,林蕭遠在心里嗤笑他這點無處掩藏的小心思??恐跋肓艘粫?,動動手指回了一條,忍不住勾起嘴角。 【嗯嗯,學長可不能爽約哦?!?/br> 發送出去他又細細品讀了一遍,自己都快被疊詞和語氣詞惡心得半死,眼不見心不煩地右滑刪了這條。 耳機里播著聽不懂歌詞的音樂,林蕭遠看心情找了一站下車,也不管自己認不認路,就在這座城市里漫無目的地亂晃。林潯打來的電話只一眼就掛斷。 他穿越過來前幾天剛被林浩甩了個鍋,小兔崽子以為他爸出差一時半會回不來,就跟同學在外面玩到半夜,讓他媽給他盯梢。結果好巧不巧,在大門口剛好碰到提前返程的林潯。 想到一個兩個兒子都不讓他省心,商場遇到問題的林潯更加生氣,還沒開罵林浩就開始聲淚俱下,說自己是被人慫恿的,他哥動不動夜不歸宿也沒見挨罵。方婷就在一邊陪著寶貝兒子演戲,扯到他這個做哥哥的品行不端,才帶壞了家里風氣。林蕭遠就這樣莫名其妙多挨了一頓罵。 現在他對這件事只想狂翻白眼,有個惡毒后媽不算什么,要連親爹都眼睛長頭頂,這家不完蛋才怪。 他今天出門其實有正事要干——原主的日記就裝在手提袋里,林蕭遠翻了整整五遍,頗能體會到“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覺。明明是個一心為他人著想的好孩子,比他小時候不知道乖上多少,反而被命運這樣捉弄,遇人不淑,人善偏被人欺。 他找到原主不開心時最愛去的地方,一棵垂垂老矣的百年古樹,拿出打火機,低著頭想了想,還是塞回口袋里。徒手挖了個小坑,把那本日記埋進去。 “既然現在我借了你的身體,那我就會替你好好活下去,”他蹲下身,聲音很輕地自言自語,“你下輩子一定要碰上很多很多愛你的人,不要再為不值得的東西痛苦了?!?/br> 聽見周圍有腳步聲,林蕭遠準備離開,猛地站起身,這一下卻讓他的頭開始發暈,連視線也黑得看不清東西。就在要摔倒時被人扶了一把。 連著一天暈了不知道幾次,也真夠丟臉的。林蕭遠不好意思地道謝,聞到那人身上很淡的玫瑰花香,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對方卻已匆匆離去,留下一個背影。 林蕭遠不緊不慢地坐車回家,林潯待他一進門就質問他跑哪里野了,林蕭遠累得要死,沒空跟他多說,用最簡單的理由堵住了林潯的嘴。 “我想我媽了,不行嗎?”說罷沒等林潯再說什么,他已經進了屋子反鎖上門。 原主的母親是個瀟灑隨性的omega,和林潯戀愛時熱情萬分,一沖動結了婚,生下林蕭遠后才發覺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兩人的感情沒幾年就耗盡,她干脆利落地離了婚,換了所有的聯系方式,獨自一人去環球旅行,自此和林家再也沒有一點聯系。 這段故事頂多淪為茶余飯后的閑談,只有那個不曾被全心全意愛過的omega,要用一生的時間去想念。 可惜現在沒那么多時間留給林蕭遠矯情,家里這兩個定時炸彈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要爆炸搞點事情出來,學校里那個還得想辦法對付,把他欠原主的一樣一樣討回來。而他自己也有私心,想要快點解決這堆爛攤子,擺脫林家這個泥潭,快點去見一個人。 不管他是不是也存在于這世上,不管他是否記得他。 床頭柜上的相框只剩兩片孤苦伶仃的玻璃,至于里面的照片——原主和母親少有的一張合照,據方婷所說是過年大掃除時不小心被保潔阿姨扔掉了。也就原來的林蕭遠會相信這種鬼話,明擺著就是方婷看原配不順眼,又怕丈夫舊情復燃,直接扔進垃圾桶里。 這次他沒能頭沾枕頭就睡到天亮,穿越前和穿越后的事情在思緒里來回橫跳,翻來覆去到半夜才睡著。 第二天,林家來了一位客人。 林潯甚至主動把他叫過去,介紹道:“小川,你和我們蕭遠小時候還是鄰居?!?/br> 對方也微微一笑,朝他點點頭,“沒想到我們還有機會再見?!?/br> 林蕭遠被這種尬聊的氛圍弄得尷尬萬分,剛想找個借口開溜,腳步卻在少年alpha拉下口罩時頓住——他的眼型細長,左眼有一顆淚痣,薄唇輕抿,束起的高馬尾更是有種雌雄莫辨的美。 他聞到了一種熟悉的玫瑰香氣。 在他僵住的目光里,對方朝他伸出手,這次笑容真誠了許多,“重新認識一下,我是沈銘川?!?/br> 想要張口卻不知說些什么,林蕭遠忘了自己是怎么伸出手,怎么用不似自己的聲音說出名字,又在對方的注視下坐到位置上。 那是他心心念念無數個日夜,從校園到職場都無法輕易忘記的人。就在這樣一個早上,意外地相遇了。就像過去很多次,他們之間有意無意地設計,一如往昔,歷歷在目。 他想哭,想要大醉一場,想要沖進他懷里打他一巴掌,問他為什么要丟下自己離開??伤裁炊疾荒茏?,他只能煎熬地聽兩邊長輩客套寒暄,在無人注意的地方悄悄瞄幾眼。 更何況,對面坐著的,是一個陌生的只跟他有幾面之緣的少年alpha。他視若珍寶的記憶,他依依不舍的洶涌愛意,只有他一個人記得。 沈銘川小學讀完就去了國外讀書,前幾年因為身體原因動了場大手術,又休學了一年。沈家父母的意思是想讓他回國調養,在國內讀書。房子他們已經給沈銘川在學校附近租好了,也請好了保潔和做飯阿姨,這一次來拜訪希望林蕭遠能夠平時在學校照顧著些。 這對林蕭遠是個求之不得的機會,對林潯來說更是一筆實打實的買賣。沈家在商界政界都是風雨人物,和沈家搞好關系意味著很多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 夾菜的間隙林蕭遠瞥見自己弟弟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沈銘川,林浩如有所感地對上他的眼神,鄙夷地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