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你們家脫離關系
    糖炒板栗的氣味從樓后的弄堂里一路飄出來,坪前的噴泉濺起雨霧一樣的水滴,混淆了市井和都市的界限,即便是午間,臨江的人行道上也擠滿了形形色色的過客。    作為過客中的一員,顧影身處最繁忙的馬路口,一輛車身加長的銀色轎車堪稱高調地橫在她身前。    在此起彼伏的鳴笛聲和叫嚷聲響起前,一雙兩側翼紋sao包的牛津皮鞋踏了出來。    莫維為她拉開車門:“小影小姐,上車吧,顧總等您很久了?!?/br>    只要顧熙想,他就能找到她。    時間早晚而已,總要面對的,她也不能因為被他貓捉耗子一樣圍追就一輩子不回家。    顧影站在他的車前不過略一猶豫,就跨了上去。    顧熙坐在另一邊,靜默得和黑色的座椅幾欲融為一體,他看著她服帖的褲腿起落,高跟鞋踩了進來,抬起頭,顧影就斜坐在了他身旁。    “小影?!?/br>    “麻煩不要再這樣叫我?!?/br>    顧影看著莫維關上車門,手肘搭在扶手上笑了笑:“或者說,我更希望我再也不要見到你……顧總?!?/br>    顧熙置若罔聞地盯著她。    他的大半邊臉陷在光影分割的陰影處,神情晦暗難辨,只有垂在身側捏成拳的手可以看出來他的心緒跌宕。    引擎發動,顧熙才看著她道:“我跟你說過的,不要在這種事上騙我?!?/br>    他的嗓音沙啞,衣服也還是昨天那件,似是一夜未睡。    一上來就興師問罪?誰給他的資格?顧影只覺得好笑,反唇就想譏諷他,手腕上卻倏忽一熱,被他握了住。    “昨天的事是我錯了?!鳖櫸蹙o緊握著她白皙細膩的手腕,下頜繃緊:“我會讓顧瑛給你道歉,以顧家的名義……不會再有下次?!?/br>    “比起她的道歉,我更想要你們永遠消失在我眼前?!?/br>    永遠這個詞從她口中第一次說出來,居然是為了和他了斷。    積攢了一夜的躁郁被狠狠澆了把油,負面想法充斥了他的大腦,讓那張向來溫和的面龐扭曲了一瞬。    顧熙握住她的手一捏再捏,顧影痛得懷疑腕骨要斷在他手里,脾氣被激了上來,她反而能忍著疼目視前方,看都不看他。    顧熙望著她冰冷的側臉良久,忽地卸掉了渾身力氣一般輕聲道:“小影……你也騙了我很多事情?!?/br>    “我收回之前的話……你騙我的事情,我不追究了,過去的就揭過去。你受的委屈,我會盡力補償?!?/br>    顧熙不知是醞釀了多久、又壓抑了幾輪情緒才勉強說出這番話。    她不答應和他交往,卻和自己的上司有染,甚至鬧到了要求婚的地步。    滿A市找她的這夜,他點開了下屬發來的顧瑛在晚宴上的視頻,盯著的卻是視頻結尾那個背對著鏡頭,站在另一個男人面前的模糊背影。    他只用一眼就能毫不費力地認出來,那是幾天前還在他床上和他如同情人一般抵死纏綿的小影。    多么可笑,他的小影竟然有一天會這樣耍他。    對她的心疼和被欺騙的憤怒兩相撕裂,顧熙分不清哪個更多些,只能記得一遍遍在黑暗念頭海嘯之際,腦海里浮起的那張決絕轉身的蒼白小臉。    ……無論如何,愛恨難明也好,他都絕不要再放開她。    顧熙繃緊了下頜,“我帶你回去,你該有的,這些年家族虧欠你的,我現在都可以讓他們給你了?!?/br>    “至于我和你,我們兩清,重新開始?!?/br>    顧影嫌惡地皺起眉,腕骨在他手下扭了扭,纖細的胳膊抵抗著他的力氣,“你這樣說,我很惡心?!?/br>    “回去?你嫌還沒欺侮夠我嗎?”她手腕上不管不顧地使的力氣太大,顧熙怕真的扭傷了她,只得松開手讓她抽回去。    她的肌膚從他手上抽離,像某劑安定他的鎮定劑忽然失效,躁郁感在血液里繁密地喧囂,顧熙眸色頃刻被滴了墨水一樣深了幾分。    顧熙壓制著想擁抱親吻她的念頭,攏了攏手心:“不是欺侮你,沒有人會再欺侮你,你會是名正言順的顧小姐?!?/br>    “即便你能給,我也不是非得要。我來就是為了跟你說清楚,我要和你們家脫離一切關系,包括法律層面上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