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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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破曉,雨停歇。 飛泉山莊的地牢內,所有守衛小卒都昏沉欲睡,卻又沒一個人真的敢睡。 夜里來了刺客,動靜不大,死傷卻有,還讓刺客一路殺進了內院。所有人都清楚,他們的下場只看長公主和駙馬爺要如何發落。 黎明的前一刻,有人看見駙馬爺揣著腰刀進來了。 他木著個臉,一路不發一言,徑直去了地牢深處的水牢。 那里關著昨夜臨時負責調度的侍衛長徐偉。 牢頭是個在此守衛了三十多年的老人了,他看著鳳關河離去的背影,有些拿不定主意,眼神不由得落在了一旁的陳默身上。 他搓搓手,一臉忐忑的神情。 “陳小將軍,您提個醒,駙馬爺今日心情如何?” 陳默坐在嘎吱作響的舊木桌子前,一邊啃大rou包子一邊拿油膩膩的嘴抿茶碗,吃相粗鄙。 他也盯著鳳關河的背影看了半天,良久才道: “我看這廝神清氣爽,似是有什么喜事?!?/br> 陳默人后對鳳關河的用詞并不客氣,不過牢頭見怪不怪。陳小將軍和駙馬爺是戰場上過命的交情,這點哪里輪得到他們置喙?不過…… “不知陳小將軍如何看出?” 牢頭想起駙馬爺冷冷冰冰的臉,怎么也無法和“神清氣爽”“有喜事”這兩個詞聯系到一起。 陳默一擺手:“這你就甭問,只要長公主不生氣,他定不會發落了你們!” 得了準話,牢頭松了口氣。 不過他卻也沒想到,他話問的隱晦,陳小將軍這樣的粗人倒看得通透…… === 鳳關河信步進入水牢,負責記錄的文官已在那里等候多時。 飛泉山莊水牢的結構很特殊,牢房陷在地下,窗戶門都開在房間頂頭。四周墻壁布滿青苔十分滑膩,犯人一旦被扔下去,絕無自己再爬上來的可能。 也正因如此,水牢里的水很難更換,又臟又冷,還摻了鹽巴,刺得徐偉皮膚發癢,一身傷口隱隱作痛。 牢房上頭傳來動靜,他抬頭看上去,先看到一尾暗紅蟒袍下擺,配上一雙金線勾邊的皂靴。 他已知道來人是誰了。 鳳關河氣定神閑的坐在椅子上,有小獄卒來上了茶。 水牢上頭燭光明亮,干燥溫暖。 水牢底下潮濕陰冷,絕望灰暗。 他低頭透過那扇窄窄的鐵窗門和徐偉對視。 徐偉不過四十出頭,正值壯年,卻因關在這水牢中的一夜時光,面上浮現垂暮之態。 鳳關河卻是風華正茂,體態朗然如松。 他年紀輕輕就得圣眷,一身榮寵,尚了公主之后皇上重視如舊,將來必然平步青云。 文官握著筆,看著這牢里牢外的二人有些唏噓。 駙馬爺鄉野出身,無親無故,而徐家在京中也算是百年世家,緣何就淪落到如此地步? 水牢里鐵鏈碰撞作響,徐偉扯著嘶啞的嗓子喊道:“鳳關河,你今日這樣構陷于我,皇上知道了不會放過你!” 鳳關河并不急躁,翹著腿緩緩喝下一盞茶。 “徐大人,我以為這一夜你已經想得很清楚,”他投向牢里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灘爛泥,“受刑的時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勸你有句說句,不要在此浪費時間?!?/br> 牢內的水寒涼刺骨,徐偉雙手輕顫一下,那沒了指甲蓋的兩個拇指又開始痛了。 鳳關河實在看不上徐偉此人。一受刑就要招,一到招時又變卦。 “呵……鳳關河,你敢不敢放我去見皇上?”徐偉雙眼緊盯著那雙金線皂靴,“刺客闖入飛泉山莊,這是你的失職!你濫用私刑逼供,拿我之人頭保你一品大員的烏紗帽,這樣恣睢狂放,你覺得皇上知道了會怎么看你,世人知道了又會怎么想你!” 他咬咬牙,又恨聲道:“鳳關河,你若攔著我見皇上,這消息徐家早晚也會散出去,到時候你官途不保!” 這話實在信息量太大,文官的手抖了抖,有些緊張的看了鳳關河一眼。 鳳關河目不斜視:“如實記錄?!?/br> 屋內一時寂靜,只有毛筆落在宣紙上的細微沙沙聲。 待到那聲音也停了,鳳關河方才開口。 “徐偉,你徐家行走御前百年,也出過一個大公,怎么到你這一代偏偏蠢成這樣?” 鳳關河放下茶盞,冷睨著他。 “我聽說你家大房的嫡長子徐淮林對長公主有情?” 徐偉的眼皮子跳了跳。 “你這個好侄子確實不錯,有識人之賢,是你徐家這一代里最為出色的?;噬弦泊_實想過將長公主許配給他?!?/br> 徐偉眼睜睜看著鳳關河的眸子越來越冷。 “不過事既不成,他也該學會放下。為何三月前我領兵去往山西剿匪,由他負責運送的物資會遲遲不到?” “徐偉,這本是一件惡心我的小事。不過今日飛泉山莊這事一出,你猜皇上會怎么想徐淮林?” 徐偉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鳳關河扯了扯嘴角:“看來你們徐家沒一個人想到,我一個月就能平定山西歸征。否則缺了物資,你那好侄子,早就該被軍法處置了!” “你休得在這里胡亂攀咬!”徐偉忽然劇烈掙扎起來,“今日之事跟淮林又有什么關系?鳳關河,你怎可濫用職權往我家小輩身上抹黑!” 鳳關河站起身,徐偉再看不見他的臉。 只聽到他冰冷的話。 “抹黑?你徐家人做事的時候怎不想想后果?” “山西先起疫病,隨后才有匪患。我去時疫病剛平,正值酷暑,滿地伏尸,一口干凈水都喝不到的地方。你覺得少了一天物資,軍中一天會多死多少人?” “你當然猜不出。畢竟你這些年在宮里當差守宮門,隨意給哪里的主子行個方便,一次就是五十兩銀子。徐偉,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