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段隊。
段天邊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又累又乏。 她臉上濕濕黏黏的,很不舒服,溫熱的氣息打在她鼻尖,不容拒絕地與她親密共享稀薄的空氣。她眼睛半閉著,意識一半飄到了現實,一半還停留在夢里,腰身被什么東西壓住,連翻個身都不行。 被窩里的熱氣快要把人蒸發,她皺著一張臉,無聲地哽咽流淚,幾乎哭得喘不過氣來,可房間黑乎乎的沒有光,段天邊又向來清醒得慢,眼睛睜了閉,閉了睜,一度要再次昏睡過去。 十七醒得更早些,已經抱著人看了好一會兒,見她睡得這么痛苦還不肯睜眼,有點好笑。 “段天邊?!?/br> 他用手指撥弄著段天邊的下唇,“別睡了,醒醒?!?/br> 段胎便艱難地撇開頭,帶著點被鬧醒又不愿睜眼的哭腔兇道:“滾開!” 十七沒有很在意,把手插進她的病號褲里,順毛似的揉她的屁股,又低頭過去親親她,“聽話,再睡該頭疼了?!?/br> 剛進警局沒多久,十七就知道段天邊有點賴床,經常踩著點上班,醒神又慢,人都在辦公室里了,還要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發五分鐘呆才能完全清醒。 他們同居睡在一張床上后,這個習慣被十七慣得越發變本加厲,每天早上段天邊都要設十個鬧鐘才能爬起來上班,不睡到最后一分鐘絕對不睜眼。 更多是因為兩人每天晚上做得太過火,姿勢越來越離譜,導致段天邊一覺醒來簡直在與世界為敵,渾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最后還是要十七抱她去衛生間迷迷糊糊地刷牙洗臉,他之前沒少利用這點來占便宜。 但這回段天邊很快就醒了。 她用力推了把十七的胸口,聲音帶著剛睡醒的啞,還有點糯糯的鼻音,唯獨語氣冷得像冰,“把手拿出來?!?/br> 十七頓了頓,抽出手打開床邊的壁燈。 昏黃的光破開不合時宜的曖昧,他坐起身,看了會兒用手臂擋住眼睛,但依然能從縫隙中清晰窺見臉頰淚痕的段天邊。 在最初一剎那的僵硬惶然之后,很奇怪的,十七在這樣無解的情境下竟然感到了幾分輕松。 像遲遲未被判決而忐忑不安的死刑犯,等待的每一分都在煎熬,每一秒都在僥幸,可當鍘刀真正落下來的那一刻,苦澀的腥味在喉口蔓延,反而讓人產生一種離奇詭異的解脫與心安。 大概是老天爺也見不得他好過,于是讓段天邊在不該忘記的時候突然失憶,等他心存僥幸,妄想讓她重新愛上另一個十七時,又猝不及防地讓這個計劃變得像一出荒唐的玩笑。 可能過了幾分鐘,又可能只是過了幾秒,十七撥開她擋住臉的手臂,擦掉從她緊閉的眼角里流出的淚,低聲說,“哭什么?!?/br> “夢到什么,和我睡一張床這么不情愿?!?/br> 他嘗了嘗拇指上沾著的眼淚,沒聽見段天邊回答,無聲地扯了下唇角,“段隊,理我一下?!?/br> 段天邊急促地喘了口氣,很快回應了他一句“閉嘴”。 十七僵坐了幾秒,看著段天邊連眼神都欠奉地慢慢背過身,沉默地下了床。 他把隨手扔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垂眼俯視著窩在被子里的人,“在這待著,我去叫醫生?!?/br> 說完便轉身離開,房門反鎖的聲響很大,離開的腳步聲也很清晰。 段天邊睜開眼,從床上爬起來用力抹了抹眼淚,房間里沒有時鐘,她下床,光腳跑到窗戶邊,掀開簾子看了眼天上的月亮。 住院部是單獨分出來的幾棟樓,周圍被花壇草坪之類的綠化帶圍住了,根本看不清楚附近有什么特征明顯的建筑物,不過就算有,段天邊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人生地不熟的A市,她沒有手機導航,隨時都能迷失在這片高樓大廈搭成的鋼鐵森林里。 段天邊站在那發了一會兒呆,在十七帶著醫生回來之前,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接下來的檢查段天邊都很配合,醫生問她什么,她就回答什么,哪怕有些問題奇怪到不像是醫生需要問的問題,她也都一個個回答了,甚至還認真咨詢了醫生自己這個情況年紀大了之后會不會有什么健忘的后遺癥。 能確定的是失去的大部分記憶都找回來了,唯獨從陳虎把她從小黑屋里救出來之后的事,段天邊始終搖頭,說沒有印象。醫生想了幾秒,問她需不需要試試效果很好的催眠療程,段天邊禮貌地拒絕了。 整個房間里最多余的就是十七了。 其實這種情況最好是醫生和病人單獨溝通,可他非要站在旁邊聽,連讓醫生之后再給他轉述都不愿意,臭著一張臉,就是要聽現場。 醫生和十七出去后,護工送了晚餐進來。 段天邊其實沒什么胃口,但可能是在地下室里被餓怕了,再難喝的營養粥她也能面不改色地灌下去,該吃多少吃多少,絕不跟自己身體對著干。 吃到一半,房間門不知道什么時候開了,十七就站在門口,身后沒有醫生也沒有護士,段天邊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繼續低頭吃自己的。 房門又被重新關上。 十七走到她身邊,背挺得筆直,敲了敲她的膝蓋,沒什么表情道:“聊聊?!?/br> “我不想在這聊?!?/br> “行?!笔邌?,“你想去哪兒?!?/br> “我要回家?!?/br> 段天邊終于和他對視,說出口的話卻讓十七格外心焦難熬,但段天邊很快又撇開臉,淡淡開口道:“不想再待在這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