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養學校的兩側各有一個花園，一個靠森林，一個靠海，上園藝課的時候，家政老師發現有一盆花不適合靠海的環境，便吩咐蓋比把它移植到另一邊的花園，那花是稀有種，頗為名貴，蓋比小心翼翼地捧著，生怕花朵有什么閃失。

    但她只顧著護花，卻忘了看路，走一走竟撞到人了。

    “哇！”蓋比的肩膀被撞了一下，重心不穩往旁邊跌去，她大叫一聲，第一反應卻不是挪動腳步讓自己不跌倒，而是用身體護住懷里的花盆，于是便摔了個四腳朝天。

    “？”

    蓋比撞到的是語文老師馮塔涅，他原本一手插在褲袋里，一手捧著本小書邊走邊看，這人也是走路不看路的，大概他也不覺得有人會來撞自己，聽到這聲喊叫，便回過頭來，卻在看清蓋比的臉孔后愣住了。

    “唉呦……”蓋比呻吟著撐起身子，起來后第一件事先檢查花盆有沒有破損、花兒有沒有斷折，確認沒事后，才松了口氣，”呼……還好還好?！?/br>
    “……”馮塔涅還站在一旁，這個平時看都不看學生一眼的男人，現在居然瞪大了眼，一反常態地盯著女孩猛瞧。

    蓋比這傻姑娘，還蹲在地上用手撿灑出來的泥土，撿著撿著，忽然發現地上有個人型陰影壟罩著自己，這才想起自己好像不小心撞到人了，抬頭看見一臉嚴肅的馮塔涅，嚇得跪在地上驚恐地道歉。

    “對對對對不起對不起……我，我走路沒看路……不小心撞到先生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求先生原諒……”

    蓋比自顧自求了半天，才想起教養學校是不允許求饒的，為此她已經挨過不少打，怎么還是記不住呢？想到那些可怕的懲罰，女孩幾乎掉下淚來。

    “……請，請，請先生處罰……”蓋比怕得說話都不利索，乖乖地請罰，希望馮塔涅能大發慈悲，不計較她剛才求饒的錯誤。

    “……”

    馮塔涅還是沒說話，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后什么都沒說，轉身走了。

    蓋比一直跪在地上，直到馮塔涅走遠后很久，才敢抱著盆栽站起來，繼續往花園的方向走，心臟依舊跳得飛快，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沒有被罰。

    晚上在宿舍，蓋比把下午的事和貝絲說了，貝絲聽了也是不可置信。

    “你說你撞到馮塔涅先生！然后他居然沒有罰你？”

    “嗯……對?！鄙w比點點頭。

    “也沒罵你？”

    蓋比搖搖頭，”也沒有?！蹦菚r先生好像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

    太神奇了……

    語文老師雖然從不打罰學生，但很明顯有嚴重的精神潔癖，他厭惡女性是到了連看一眼都嫌臟的程度，上課時永遠離臺下的課桌椅遠遠的，也不允許女孩靠近他，稍微離他近些就會被嚴厲喝斥，學生們在學校遇見他，不是繞道走就是自動保持距離，而蓋比這傻瓜，今天不僅靠近了他，居然還發生了肢體接觸，馮塔涅沒發怒簡直是奇跡！

    ”會不會他今天趕時間沒空理我，等下次語文課，我就完蛋了！”蓋比緊張地握住貝絲的手，小臉驚恐地皺成一團。

    貝絲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但還是先拍拍她的手背，安撫地說：”先別想太多，也許真的什么事都沒有，別自己嚇自己?！?/br>
    蓋比哪里聽得進去，一股腦地胡思亂想。

    今天沒有罰，那明天呢？后天呢？她倒是希望馮塔涅今天就給她一句準話，要打要罵她都認了，就是別讓她這么怕著。

    “怎么辦？貝絲，我好怕……”

    眼見蓋比又要掉眼淚了，貝絲無奈地開始找紙巾，就在這時，鐘聲響起。

    當、當、當。

    今天是夜間挑選的日子。

    跟往常一樣，又是數學老師第一個到場，即使他為了不顯得太過急色，已經刻意晚了幾分鐘，卻依舊讓人感覺他是掐著點來的，雖然已經收了南希做新寵，這好色的男人還是不愿錯過嘗試其他貨色的機會，這每周一次的夜間挑選，倒成了南希難得的休息日。

    美術老師是從不來的，他引以為傲的紳士風范不允許他做出強迫淑女的舉動，貝絲當然對他這種雙重標準嗤之以鼻，但至少身為他的寵兒，在夜間挑選也是安全的。

    老校醫以前倒是常來，自從健康出問題后，就沒再來過了，對安妮也越來越依賴，今晚安妮又不在，想來又被叫去伺候了。

    而最令學生害怕的，莫過于校長薩圖先生，入學時那噩夢般的見面禮，無疑在每個學生心中烙下難以抹滅的陰影，偏偏他又是夜間挑選的?？?，每回見到這禿頂方臉、叼著雪茄的中年男子，女孩們都默默祈禱千萬別被選中，校長先生也不負他陰狠暴戾的惡名，每個被他挑中的女孩，完事后輕則起坐困難，重則昏迷送醫，稱他是教養學校的惡魔，一點也不為過。

    唯一慶幸的是，校長先生極度的喜新厭舊，寵兒很多，汰換率也高，基本不會連著寵幸同一個女孩，他又是個有家庭的，只有留宿學校的日子才會召人伺候，學生們久久才服侍一回，盡管痛苦，咬牙撐一撐也就過去了。

    南希和貝絲有寵兒身分保護，面對夜間挑選只是冷眼旁觀沒什么壓力，蓋比卻很緊張，沃辛頓走過她眼前時幾乎發起抖來。

    貝絲倒不覺得蓋比會被選中，照理新生應該特別搶手，但以蓋比這張存在感稀薄的臉，站在女孩堆里毫不起眼，被挑中的可能性是很低的，在教養學校長相普通是種幸運。

    果然數學老師逛了兩圈也沒看蓋比一眼，最后選了一年級生布蘭達，蓋比松了口氣，第一關順利通過。

    數學老師走后，校長先生來了，校長看女孩的眼光就更高了，不是極品根本不屑一顧，當初得知貝絲成為美術老師的寵兒時，還感嘆了一句：”可惜，被路易搶先一步了?！辈贿^他也就這么一說，并未真的感到多么可惜，轉頭就去物色其他女孩了，女孩嘛！再找就有。

    校長檢視了幾個女孩，沒找到滿意的，便往二年級生的樓層走去，之后又陸續來了幾位師長，都對蓋比無甚興趣，膽小的女孩終于稍稍放松緊張的情緒，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用劫后余生來形容。

    不會再有老師來了吧！今晚應該安全了。

    眼看著夜間挑選就要結束，女孩們都松懈了精神，準備一打鐘就回房休息，而就在這時，宿舍的走廊竟迎來一位稀客。

    語文老師馮塔涅。

    包括瓊斯女士在內的所有人都非常驚訝，在貝絲的印象中，這位先生只來過一次夜間挑選，是和校長一起來的，看沒幾分鐘就走了，之后就再沒來過，也沒見他召任何學生伺候過，很符合他討厭女性的形象。

    但他今晚居然來了，實在有些反常。

    蓋比已經嚇得眼眶發紅，全身都在顫抖，她下意識地望向貝絲，驚恐的表情彷佛在問：怎么辦？怎么辦？

    貝絲就站在蓋比斜對面，注意到她的反應，對著她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緊張，語文老師不一定是來找她的。

    瓊斯女士上前問道：”需要我把沒服侍過人的女孩叫出來嗎？”

    她還記得馮塔涅的要求，雖然上次把所有’干凈’的女孩叫出來排排站后，這男人也沒挑到任何一個順眼的。

    “不用，我隨便逛逛?！背龊跻饬系?，馮塔涅拒絕了她的提議，自顧自地往廊上走。

    馮塔涅這次看得依舊快，卻不像上次那樣百無聊賴，而是一副認真的神情，像在找人一樣，他一個個看，每個都只看一眼就換下一個，在看到蓋比時，他停下了腳步。

    蓋比只覺胸腔內像在打鼓一樣，每一下心跳都那么重那么響，撞得她身子都在搖晃。

    她擔心的果然沒錯，馮塔涅真的是來找她的。

    馮塔涅站在蓋比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也不動手，就只是看，看了很久，久到夜間挑選的結束鐘都打了，他還在看，也沒人敢催他，所有人都站在廊上等著。

    蓋比已經嚇得快要昏倒，鼻涕眼淚流了滿臉，卻不敢哭出聲，連呼吸都不敢太急促，貝絲見她這副丑樣，心想：這個樣子連我都嫌棄，語文老師這么怕臟的人，不可能要她了吧！

    沒想到馮塔涅接著就指著蓋比，對瓊斯女士說：”就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