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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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秀低頭坐在床沿,正注視著手中一盞藍暈幽然的蓮燈。 聽到洛云知進來的動靜,他抬起頭來,臉上卻沒有什么久別重逢的喜色。 從前溫潤如玉的少年而今已長成積石列松的青年模樣。眉眼輪廓未有多大變化,卻叫洛云知感到眼前這人通身多了一股陌生的冷意。 洛云知微微一頓,壓下了滿心的喜悅,在景秀身邊坐了下來,“這燈……” 景秀神色肅然,“這是聚魂燈。這其中的魂魄,也是你認識之人?!?/br> “是誰?”洛云知微愕,他認識的已故之人,根本寥寥無幾。 景秀道:“六年前燕老師走火入魔,被斬于簡煉之手。你可還記得?” 洛云知一驚,他當然記得!那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多年來一直都是他童年的噩夢! 景秀道:“我見到它的時候,只剩下這一縷殘魂了,隨時都有可能湮滅,便將它收進了聚魂燈里?!?/br> 洛云知不解道:“靈修的魂魄在殞落之時若無所依著,不是會消散于天地之間嗎,為何還留有這一縷殘魂呢?” 景秀眼中微現一抹嘲諷,“你可知我是在何處發現它的?” 不待洛云知搖頭,景秀便道:“在一頭瀕臨發狂的白狼身上?!?/br> “白狼?” “那白狼未開靈智,并非靈獸?!本靶忝挤迦缇?,眸光如凝,“那樣的白狼不止一只,那樣的殘魂也不止燕老師這一縷!” 洛云知從未見過景秀如此冷厲的表情和語調,不由一震,“這,到底是為何?” “我也想知道是為何??上н@些殘魂無一不被抹去了智識,無法與之溝通?!?/br> 魂魄由智識、靈識與天識三部分構成。其中智識掌管認知、情緒與記憶,抹去智識便等于將一個人的過往閱歷全數抹消,好比將一副彩畫重新洗成了白紙。 洛云知注視著景秀手中那一盞幽藍的魂燈,只見蓮心上一點鮮艷的紅色魂火微微躍動,不禁想起這人生前的美名——“蓮華劍君”。靈識掌管靈根屬性,天識掌管魂力與天賦。這赤色鮮明的一點魂火,正昭示了此人生前卓越的火靈根天賦。 他正沉思,卻忽然眼前一晃,只見景秀已將這盞魂燈放到了他手中,肅容道:“我馬上要離開了。我不能帶著這盞聚魂燈上路,小師弟,你愿意暫時代我保管嗎?” 這殘魂生前曾是景秀的授業恩師,他自然愿意替景秀保管這盞魂燈。 可他與景秀二人多年未見,而今重逢,景秀對他竟然全無一絲關懷問候,還沒說上幾句體己話又言要走,這便讓洛云知生起氣來。 他將魂燈塞回了景秀懷里,忿然背過了身去,“我不要!我還要照顧弟弟,才沒空管你的魂燈!” 景秀微微錯愕,隨即笑了。這一笑將他通身的寒意散去,整個人便恢復了從前七八分的柔暖,又是那個謙謙如玉的大師兄了。只聽他道:“你終于肯叫澄兒‘弟弟’啦?看來在我離開的這些年,你倆已然相處得不錯了?” 洛云知“哼”了一聲,并不搭理。 景秀收起了戲謔之色,望著洛云知露出幾分憂悒,道:“當年人人都道燕老師走火入魔——入魔之人的魂靈不管靈根為何,其魂火皆會變得黑黝無光??赡憧创藷糁羞@一縷殘魂,分明赤色鮮明,哪里有一絲入魔的跡象?” 洛云知回憶著當年燕若離提劍沖入他們課堂的景象,“可他當時面容扭曲如惡鬼,情緒激奮,出手之時也全然不顧是否會傷及在場無辜,如果不是入魔,又怎會……” 景秀冷笑一聲,“我發現白狼是在月吟樓中,你可知月吟樓里進行著怎樣的勾當?” 洛云知猛地瞠大了眼睛,“先前靈山西北鬧出那么大的動靜,是景秀你弄出來的?”院長說那是一出“聲東擊西”,那攻擊學院南門的毒蛛也和景秀有關嗎? 景秀眉心微凝,有些失望道:“你關心的只是這個嗎?” 洛云知眼圈微紅,大聲控訴道:“你知不知道因為毒蛛襲擊,死了好幾個人!小瞎子也被毒繭困住,差點就……”要不是他體內有異能臨時護主,要不是有緋綃斗篷暫時掩住了他的身份秘密,或許小瞎子就度不過這一劫了…… 景秀微微動容,“……我有我必須要去做的事?!?/br> 洛云知毫不含糊地追問道:“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到即使傷及無辜也非做不可嗎?” 景秀默然半晌,沉吟道:“如果你親眼見了月吟樓里的景象,或許你也會與我一樣?!?/br> ——月吟樓?這已經是他今日第幾次聽到這個名了? 洛云知回想起先前在南門時所聽聞的那兩名女修的爭論,心中一寒,“我聽說了一些。他們把靈獸關在那個地方,用藥物催化靈獸的靈晶,任由靈獸發狂,以獲取更高品質的靈晶?!?/br> “不僅如此?!本靶愦钤诖惭氐氖终迫滩蛔∩钌钣昧?,“你根本想不到,他們為了得到數量更多和品質更好的靈晶,能無所不用其極到何種程度!” 洛云知懾于景秀前所未見的激憤模樣,不由一驚,“……你到底見到了什么?” 景秀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他沒有回答洛云知的問題,轉而看向手中那一盞魂燈,半晌才開口道:“我只是猜測罷了。他們或許用了一種使靈獸發狂與之相似的藥物,造成靈修入魔的假象。如同當年的燕老師。然后打著誅魔的正義幌子,實則暗中掠走了被誅殺后靈修的魂魄,抹除智識,將之投入未開靈智的野獸魂海中——比如那些白狼,以此催生野獸開靈,凝聚靈晶?!?/br>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歹毒的功法!”洛云知駭然失色,“我不相信!學院怎會拿靈修的魂魄來催生靈晶!這不可能!”簡直是聳人聽聞! 在他看來,光是奪取無辜靈獸的靈晶來修煉,就已經是有違天和的了,更別說以藥物促使靈獸發狂來催升靈晶品質。然而以上這兩者與景秀方才所言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景秀靜靜地看著他道:“那就算是我的臆想吧。在你眼中,大師兄是如此歹毒之人嗎?” “自然不是!” 景秀性情最是溫柔,絕無可能生出如此滅絕人性的念頭??扇粢屗麑⒆约荷盍肆甑膶W院就此打入喪心病狂的邪惡一方,他感情上一時也難以接受。 他思緒有些混亂,萬分糾結,喃喃道:“也許……這其中有什么誤會……” 景秀無奈苦笑,心中暗道,小師弟終究還只是個孩子啊……還是不要讓他牽扯到此事當中來了吧。 思及此,他便再一次將魂燈交到了洛云知手中,鄭重道:“不管如何,燕老師的魂火你也親眼見到了,當年入魔之說一定另有隱情。沒有切實證據之前,此事我不會再提。但是燕老師的殘魂絕不能再被有心人利用——這一點你同意嗎?” “我……”洛云知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景秀露出一絲微微笑意,“那便請你暫時替師兄保管這盞魂燈,可好?” 洛云知這一回顧不上置氣了,他接過了魂燈,著急道:“你真的不能多待一些時日嗎,我們已四年未見了!” 景秀像從前一樣摸了摸他的頭,溫言道:“我會經常給你寫信的。路上看到好玩的、好吃的,也都寄給你,好嗎?” 他們分別的這四年,他便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洛云知撅了撅嘴,轉過了頭,“反正你是一定要走的了,是吧!走走走,趕緊走!” “唉……” 一聲嘆息輕輕地落在他的耳邊。待他回過頭時,屋里已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真討厭!跑那么快,我都還沒有問你生出元核了沒有!”也沒有來得及叮囑他,不準背著他找別人當道侶! 洛云知抹了抹眼睛,將手中聚魂燈放置在床頭——此物之中棲居了魂靈便不能再收于儲物靈器中,這也是景秀所言不便帶之上路的原因。 洛云知回想今日發生的一切,隱隱覺得,眼前這個世界似乎與他從前所認識的那一個發生了不可言說的偏離——如果景秀猜測的是真的怎么辦?人心為了滿足一己私欲,真的可以瘋狂到這個地步嗎? 以靈修的魂魄促使野獸開靈——如此匪夷所思的惡毒念頭究竟是誰人想出來的??? 古人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因此,靈修或許可以毫無負擔地攫取靈獸靈晶來進行自身修煉,并當作天經地義??墒?,將靈修的魂魄轉于野獸之身來獲得靈晶,難道就能因為中間已經過了轉化這一道,便能心安理得地否認同族相殘的事實了嗎? 洛云知思緒紛飛,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越想越多。想到靈修與靈獸之間的矛盾,想到這一切瘋狂的起源,都是因為三百年前西靈界金靈源石被毀,以致五行失衡,靈氣斷絕—— 如果讓那些為了爭奪靈氣而徹底陷入瘋狂的人們,得知了恢復五行平衡的秘密就藏在洛云澄那小瞎子的體內,那些人又會做出什么樣的更加瘋狂的舉動來? 洛云知直到此時此刻,仿佛才真正意識到,他那個名義上的弟弟身上到底背負著怎樣險惡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