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談的單子還算順利，但訂票回去也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逐漸走入七月中的盛夏更加肆無忌憚，明晃晃的艷陽燒灼著地面。顧剴跟許珩到了機場已然被烈日的榮寵澆得滿身是汗。

    顧剴被攪得心浮氣躁，轉頭就看到許珩低頭凝望著機場觀賞花走神。

    顧剴眼中的許珩像是個工作機器，在工作上幾乎沒有私人情緒。而私底下……他很樂意去知道，可惜許珩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許珩的目光落在那朵花上，眼中盛滿了盛夏的光和簇擁著的鮮花，半垂下的眼簾中似乎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的指尖摩挲著公文包的帶子，似乎在打著拍子，完完全全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里。手機傳來的震動打破了那與外界若有似無的屏障感。許珩隨意地瞥了一眼顧剴，嚇得他收回了目光，望向層疊叆叇的云。

    “那個……嗯，小珩，回去之后我可以請你吃頓飯嗎？”

    許珩頓住，抬頭望向他。

    “呃，也沒有什么事啦，就是想說謝謝你在我入職這段時間一直很幫著我……”

    “不用了。謝謝?！?/br>
    意料之內的拒絕。顧剴尷尬地站在原地，看著許珩重新低頭回復信息。

    左傅行：二十一個秋沒有見到寶貝[貓貓垮起批臉.jpg]

    再往上翻是左傅行昨天發的：十八個秋沒有見到寶貝[貓貓垂淚.jpg]

    許珩：嗯。

    左傅行：[推送文章：男默女淚！老公出差一個月，回來后冷眼相對，原是……]

    左傅行：寶貝想我了嘛[貓咪打滾.gif]

    許珩頓住想回復的手，點開了推送文章。內容非常普通，無非是出軌小三之類，最后渣男人財兩空，垂淚不已。

    許珩的直覺一向很準，而他敏銳的洞察力似乎就是直覺的來源。他與左傅行早些時候的交往可稱作交鋒，試探暗示都是那時候玩爛的。

    同居多年后，那更像是一場情人間的小游戲。

    許珩正想打開公文包，便聽到機場的登機廣播一遍遍回響。

    許珩：登機了。

    摁上飛行模式，坐上座位，許珩若有所思，翻開公文包。

    除卻一堆資料，剩余的東西瑣碎而平常。

    ……是一支鋼筆。

    這是左傅行送給他的禮物，看起來精致體面，許珩上下打量幾番，拆開來那支筆的筆蓋，露出一個微型竊聽器。

    左傅行提心吊膽地攥著電動輪椅靠沿，聽見耳機內傳來一聲淡淡的‘呵’便再無聲息，起飛導致信號斷掉，左傅行左思右想，點開了手機百度搜索：愛人發現自己藏了竊聽器怎么辦。

    顯示的第一條：老公在我身上安了竊聽器，怎么辦？

    左傅行點進去，是樓主在傾訴自己的事跡并因此感到無比苦惱，覺得自己失去了隱私。他無比膽戰心驚地瀏覽下去。

    ……

    許珩回家推門時，家里靜悄悄的。

    他換了拖鞋往餐廳望去，空無一人，將公文包放在架子上，帶著那支裝有竊聽器的筆打開書房的門。

    左傅行正坐在書桌前，神色凝重地盯著電腦，連他回家的動響都沒聽到。

    許珩悄悄地靠近，那電腦屏幕上亮著一個論壇，他掃了一眼，上面都是‘竊聽器’、‘隱私’、‘害怕’之類的字眼。

    而左傅行單手撐著頭正沉思著，愁眉不展。他的另一只手還在許珩行李箱里安分守己，假裝不知道自己已經離主人越來越近了。

    然而許珩眼神尖，分明看到了他輕輕瞥了一眼電腦上的倒影。

    許珩又往前走了一步，才看到左傅行似乎被驚動一般轉過電動輪椅，可憐巴巴地望向他。

    “他叫你小珩，還約你吃飯，讓你記得帶傘！”左傅行先發制人，企圖掩蓋罪行。

    “我拒絕了，電話也是你接的?！?/br>
    “……我吃醋嘛?！弊镄醒谏w不了，那就用有理有據的理由企圖減刑。

    “是吃醋后才給我裝監聽器，還是給我裝監聽器后吃醋？”

    許珩不緊不慢地把玩手里的鋼筆。

    “……”左傅行見勢不對，拉住許珩的手把頭靠在他身上，頗可愛地仰頭望著他?！皩氊悺?/br>
    許珩沒有笑，他冷淡地揚了揚眉，作勢轉身就走，被左傅行死死地拉住。

    “你生氣了嗎？”

    左傅行拽著許珩的手不自覺用力，死死拽著不樂意人走，本來撒嬌一樣的神情黯淡下來。

    “沒有?！痹S珩回應他。

    左傅行還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他的力氣讓許珩手腕發疼，但許珩什么也沒說，只是站在原地垂頭看著他，看著他眼底似乎風云暗涌的情緒。

    左傅行用力把許珩拉進懷里，吻他的唇，親昵地唇齒相依。

    許珩不言語，只是輕描淡寫地回應。

    “顆顆……”依偎著的熱吻結束，左傅行單手環抱著許珩輕輕喊著?！澳愣疾徽f想我的……”

    “我好想你，顆顆……”左傅行撒嬌一樣輕輕說：“不要出這么遠的門，好不好?！?/br>
    “好?！币恢背聊脑S珩忽然回應道，他看見左傅行有些驚愕的神情，輕輕地、小小地笑了一下?！耙院蟛粫??！?/br>
    左傅行注視著眼前的人，四目相對，許珩向來冷淡的雙眸就將他囊括包容進去，只裝了他一個人。

    許珩輕輕地單膝跪在左傅行輪椅前面，主動將自己放在弱勢地位，略微仰頭看著輪椅上的愛人。

    凝視這個為了自己而終生與輪椅相伴的男人。

    他緩慢地、虔誠地、如同向神明獻祭般輕吻著愛人的唇角，雙手漸漸環抱住左傅行。

    一向被動的許珩反而成了主動者。

    “你可以對我提出任何要求?！痹S珩拉遠了點距離，話語還帶著輕微喘息，眼角羞人的紅蔓延到了耳根，他輕輕道：“……我也很想你?！?/br>
    左傅行另一只手艱難地折騰開行李箱，飄回了自己的手腕上。他輕輕一笑，將許珩納入懷中，游戲般蜻蜓點水地輕吻，一邊念叨：“顆顆是我的?！?/br>
    “嗯?！?/br>
    “顆顆要離那個人遠點?！?/br>
    “他很快轉部門?！?/br>
    “不要出這么遠的差?！?/br>
    “好，超過三天都不去了?！?/br>
    “監聽器……”

    “是禮物。我會一直帶著?！?/br>
    “……你是我的?！?/br>
    “我是你的?！?/br>
    許珩的情感是冷淡的封閉的……乃至自卑的，但他想給予左傅行所有的熱情和主動。

    左傅行看得出掩蓋在表面下暗流洶涌的愛意，也看得出許珩平靜表面下的恐懼不安。

    他們是天生一對。

    天生一對怪物，天生一對愛人。

    占有和容許占有。

    這就是最好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