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小海螺的路上，顧易給唐寧打了個電話。

    也沒想著獲得什么實際的幫助，只是覺得周涼說得對，她應該學著去信任身邊的人，分享自己的事情。

    顧易想來想去，除了唐寧她也想不到第二個。

    唐寧在國外的時候，顧易很少給她打電話，兩人有時差不如發信息方便。唐寧那邊才起床，還以為顧易有什么大事，嚇得趕快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聽到唐寧的聲音，顧易又有點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你在那邊還好嗎？”

    唐寧懵了兩秒：“??？挺好的啊?！?/br>
    她們倆沒事就發發信息，顧易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情況，唐寧莫名其妙。

    “一個人生活還方便嗎？”

    顧易之前聽唐寧說，簡行舟好像在處理家里的一些事，一直沒怎么看到人影，都是她跟畫廊的策展人在討論畫展細節。

    “也不算一個人，我哥陪著我呢?！?/br>
    “你哥？你那個堂哥嗎？”

    “嗯，他在這邊留學，順便照顧一下我?！?/br>
    顧易聽到電話那邊似乎有男聲，不禁愣了一下。她印象里，唐寧好像不太待見這個堂哥。

    “你們關系不是不太好嗎？”

    “就……時好時壞吧?！?/br>
    唐寧難得支吾，顧易隱約有了一些猜測，但沒有繼續問。

    “你過得好就行?！?/br>
    “你怎么忽然給我打電話啊，想我了？”

    顧易笑了笑，坦然承認：“嗯，想你了?！?/br>
    “哇，真的假的？”唐寧笑嘻嘻地追問，“你有多想我？說給我聽聽?！?/br>
    “你不在，小海螺我都不想回了?！?/br>
    唐寧聽到這句，忽然在電話那邊靜默了幾秒。

    “顧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兒了？”

    唐寧太了解她了，顧易是一個絕不會輕易表露自己負面情緒的人。

    終于等到了合適的話口，顧易也不再隱瞞，將她仿吳璋的畫以及辦展遇到的難題都跟唐寧講了。

    她一開始有些慌，說的亂七八糟，直到說完才感覺自己說了好長好長，但又不記得具體說了什么。

    一貫話癆的唐寧卻始終沒有打斷她，直到顧易說完了，電話兩端同時安靜，顧易才開始后怕。

    她從來沒有在唐寧面前說過這些，包括她的不甘心，她的捉襟見肘，她的自欺欺人。

    最后她握著電話的手都在發抖，想著要不就這么掛了吧，就當沒有發生過，唐寧再問就說自己喝多了。

    許久，唐寧才說道：“顧易，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大概是大一后半學期，學校里有人傳我跟男人濫交。

    那時候女生都離得我遠遠的，男生看我眼神都特別惡心。我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去學校，后來你去我家找我，說謠言已經不攻自破。

    我回到學校，發現一切真就像你說的一樣，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除了你不再跟班里其他同學玩了。

    你以為我一直不知道，其實我都知道，是你去把那個造謠的人找了出來，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剪了她的頭發，還拍了視頻讓她解釋清楚，從此班里同學都躲著你走，直到現在也沒有同學再跟你聯絡。

    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嗎？大一你成績第一卻沒評上獎學金，我跟輔導員抱不平，才知道你因為這件事情記了過。

    我就是，就是剛剛忽然想起了這件事，莫名其妙的。

    我在想，如果那時候不是因為我，你會不會就有了獎學金，然后就不用因為學費去仿吳老師的畫賣了。

    如果不是因為我找上你，以你的性格還會有更多的朋友，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個人面對這一切?！?/br>
    “不是因為你?！?/br>
    顧易搖了搖頭，即便唐寧看不到。

    就算有獎學金，也遠遠不夠她的開銷。其實唐寧好幾次提出想給她金錢上的幫助，但她那時候心高氣傲沒有接受。

    一切都是她自主自愿的，沒有誰逼她選擇這條路。

    “雖然你這么說，但我總覺得很多事還是因為我。我很清楚，我為什么一直以來沒什么女性朋友。她們那些心思我都懂的，所以你有很多秘密不跟我說，我也能明白?！?/br>
    她只是裝作不知道，她怕一旦說破了顧易就會像其他人一樣離開她。

    “我一直在等著你告訴我，就算不告訴我也沒關系。但是，我還是很開心你今天能夠跟我說這些事，特別開心?！?/br>
    這讓她感覺到，不止是她需要顧易，顧易也是切實的需要她。

    “顧易，我想抱抱你?！?/br>
    唐寧說到最后都有了哭腔，顧易卻啞然失笑。其實唐寧還說錯了一點，現在她不是一個人面對一切了。

    “回來抱吧?！?/br>
    “嗯?！?/br>
    那邊的男聲在一旁笑話了唐寧一陣，被唐寧哭著暴打才討饒道歉，又安慰了她幾句。唐寧總算重振精神，問起剛剛的正事。

    “你剛說你找不到合適的仿畫是嗎？”

    “可能仿畫確實不合適吧，我明天會跟安德烈重新討論一下選題?！?/br>
    “有什么不合適的呀？”唐寧覺得是顧易想復雜了，“仿畫不就是臨摹嗎？學畫畫的人哪個不是從畫伯里曼過來的啊?！?/br>
    顧易其實也想到了這一點：“我們考慮過學生作品，但都不太成熟?！?/br>
    “那你就找成熟畫家不就好了嗎？”唐寧跟身旁的男聲確認了一下，才又跟顧易說道，“你知道我陳伯伯嗎？就是陳子千，他臨摹過很多古代大師的名畫，還因為這個事情上過新聞，說他搞詐騙?！?/br>
    顧易當然知道陳子千，但是：“陳子千是你伯伯？”

    “不是親的，他跟我爺爺認識。我小時候學畫畫的時候，他教過我一段時間，我爸就讓我認他作伯伯了?！?/br>
    “……”

    顧易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可他不是畫國畫的嗎？”

    “國畫不行嗎？”

    “不是不行?！?/br>
    就是感覺你學的有點雜啊，顧易心說。

    “那就行啦，我給他打個電話說一下，讓他聯系你?！?/br>
    唐寧說的輕松，顧易冷汗都快下來了，那可是陳子千啊，享譽國際的國寶級大師啊。

    “讓助理或者經紀人聯系我就行，我登門拜訪?！?/br>
    “可他人不在國內?！碧茖幱謫柫松砼缘娜艘痪?，“你不用管了，我直接把畫寄給你?！?/br>
    “……行?！?/br>
    顧易掛斷電話，整個人都是懵的。

    原來這世界上真的存在天上掉餡餅這種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