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互相窺伺
攥在手心的安全套承受著過重的力道,液體由下至上被擠出。陳和滿手粘膩,居然還有閑心覺得眼下這幕十分荒唐。 換做普通的客人,大家都是成年男人,這件事最多尷尬揶揄兩句,笑笑就過去了。 從另一側開門的男人當然也這么認為,扳著車門的手進退兩難,視線從陳和的右手換到左手,又定到青年藍色口罩上睜得淡定的眼,才勉強找到落足點。 措詞更加為難,男人胡亂扯了個話題,脫口而出又覺得不太合適,倒像是嫌哪方臟似的:“……怎么沒戴手套?!?/br> 等不及陳和做出反應,男人急沖沖上趕著找補,習慣性上翹的唇肌有些僵:“我是說……給您添麻煩了?!?/br> “我再給您加五十?!?/br> 單洗一次車的價格最多五十,直接翻倍,可以看出男人的闊綽,以及誠懇的補償心理。 但這些話落在陳和耳朵里,另一重意思自動翻譯,翻來覆去在腦海里輪播。 一筆加價,是否之后就不會再來? 他還在看他的眼睛,這樣直勾勾的對視在從前罕有,江徐予比陳和大十歲,在陳和年少時身量就比陳和要高一大截,習慣了單方面仰望,平等的對視堪稱奢侈。 或許,平等才是真正的奢侈。 陳和怔怔看著那雙眼,他在這一瞬間仿佛重獲新生,那些陰晦的心思原來不能把他貶落人間—— 江徐予終于有一點和他是一樣了。 他想這平等再持久一點,最好永久,近在咫尺,哪怕需要付出代價。 吊在半空多年的重物轟然落地,揚了陳和一心塵土,還因為另外一些原因,砸碎了陳和的心臟一角。 人和人的思想很難同步,尤其當彼此是“陌生人”的情況下。 江徐予本人只感到濃厚的冒犯,他活了三十二年,也不是沒見過恐同的男人,可那種情況,都比現下他車里的狀況讓他舒適。 老板莫名其妙得要死,從他在門口搖下車窗開始,就這樣愣愣的看過他一會,此時此刻更是赤裸裸的放棄遮掩,維持撐在他車后座的姿勢,整個人包括眼珠,假人一樣,一動不動盯著他。 沒人會喜歡被窺伺的感覺。 哪怕老板口罩下的臉應該長得不賴,看膚色也白,細模樣估計二十來歲,瘦的肩膀江徐予一只手臂就能攬住,是他最喜歡的那一款。 但在不確定性取向的情況下,對方一手攥著他的jingye,一手拿著潤滑劑…… 江徐予習慣性捏拳遮住口鼻,尷尬,太尷尬了! 在外頭長街空無一人的深夜,這一幕還有些詭異,兩人默契的沉默加深了詭異感。 溜進洗車間的風催促僵持的人恢復理智,江徐予干咳了一聲,與此同時,車里的另一個男人總算找回了一點語言能力,語氣平靜,不是江徐予預想中的任何一種反應。 “你也是gay啊?!?/br> 他云淡風輕,把安全套包進干凈抹布,動作緩慢得恍如珍重,倒讓始作俑者不知所措。 要答什么好?一個也字解除了先前有關歧視的猜測,卻平白添進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其實雙向出柜對于陌生人不算什么吧?只是場合和青年的動作不太合適。 深夜,橫向的一百米周圍,除了他們可能再沒有睜著眼的人類, 空氣在還算寬闊的車廂中流動艱難,江徐予最后干巴巴的張嘴:“啊,是?!?/br> “1還是0?” 愣怔的人換了位,內心升騰起一點奇異的猜測,又是在當下獨處的氛圍里最有可能的那種猜測。 指節刮蹭著鼻尖,三十二歲身經百戰且日常巧舌如簧的男人難得啞口無言。 “上面的還是下面的?”仿佛以為江徐予沒有理解,青年很耐心,換種方式又問了一遍。 莫名其妙,江徐予很不喜歡青年對這類知識的熟稔,大抵因為包含了被看低的不滿,他想找回場子,索性學著青年的姿勢,彎下腰,雙手撐著車后座。 他身高應該要比順風修車行的老板要高一點,方才站著就差了一個頭的高度,就連撐在同樣高度,他撐直雙臂都能俯視對方。 勝負欲奇異地得到滿足,對方耐心等待回答的安靜模樣鼓舞著江徐予,他湊近十幾厘米,換了種他最熟悉的、對待情人們的輕佻語氣。 “你覺得呢?” 他的視線在青年上半身游離,這一次倒不像先前的無從落地,只是他同樣好奇對方的屬性。 高度的優勢使得青年衣領下的一切在他眼里一覽無余,車內光線昏暗,但有些東西還是看得清的,比如和肌膚色澤截然相反的……布料模樣。 什么人會在白天溫度三字開頭的南方,在T恤下再穿一件緊身的衣物? 江徐予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盯著青年黑色T恤下的白色小衣,嘴唇無意識因為驚訝微張。 感受到男人對他領口的窺伺,陳和提著嘴角,沒有像先前那樣遮掩,也沒有阻攔。 他僅僅輕輕回答:“是1吧?!?/br> 男人的喉結距離他不過一比距離,陳和看著它不安分的換了幾輪位置。 男人的言簡意賅不符合他剛才的輕佻形象,卻催生了似有似無的曖昧,在二人之間如潮涌動:“……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