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
賀云曙怔了一一怔,反應過來的時候,指尖已經深深陷入掌心,掐出幾個血色的月牙。他輕輕松開手,低頭笑了一下。這會兒他忽然很慶幸,早上不自量力的問了那個問題,得到一個“不會”做鋪墊,再接受“玩膩了”比想象中容易一點。 本來就是契約婚姻不是嗎,他們對彼此的了解都那么有限。 他不知道厲戎為什么會被稱作“閻哥”,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同君再來旅店那個黃毛有交情,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其他口味”可換。 賀云曙站起身來拉開房門,他需要先離開這個房間,逃離厲戎的聲音,讓自己冷靜下來。和于弦歌的交鋒都還沒開始,不能在這里就亂了陣腳。。 “我出去抽根煙,于小姐回來告訴她一聲?!辟R云曙同服務生知會了一聲,按他指明的方向找到了吸煙室,推門進去。 吸煙室里幾乎聞不到煙味,香水味濃得厲害,-一個一-頭紅發打扮妖冶的女人已經在里面了,嘴里叼著細細的白色女士煙,盯著地板在發呆。聽到推門聲才抬起頭來,猛地瞪大了眼睛。 賀云曙迎著這略顯奇怪的目光輕聲道:“你好,可以借根煙嗎?” 距離近了一點,他才看出這位先來者并不是女人,choker項鏈掩飾著不太明顯的喉結。 此人訕訕地捏著白色紙棒的末端,把嘴里的粉色糖球拿出來:“我只有棒棒糖,你要嗎?”雖然他沒刻意用那把甜酥酥的假聲說話,但還是瞬間喚起了賀云曙的回憶。他就是香香,也是那天君再來酒店掃黃時質問“這sao貨為什么沒有被抓”的性工作者。 賀云曙挑了挑眉,輕聲道:“要?!?。 顧鄉鄉心中忐忑,從身上假貂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棒棒糖:“你要什么口味?”他從風月場所里染了抽煙的壞習慣,李陶不喜歡,逮到就要按著打屁股,還把他偷藏的煙全換成棒棒糖。 賀云曙隨便拿了一根,唇角一揚:“謝謝你,香香?!?。 顧鄉鄉眼線濃郁的雙眼睜得更大了,心里直叫苦。他一眼就認出眼前這人是戎哥的老婆,可卻不知道他為什么出現在這兒,難不成是來抓jian?他很想解釋自己是李陶的人,跟厲戎毫無jian情,只是為了降低黃茂的防備假裝搞在一起。但是這個扳倒黃家的局牽涉太多,他實在不知從何說起。 顧鄉鄉張了張嘴,小心地組織語言:“那個……”還沒說幾個字,他忽然被用力抵到墻上,驚愕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他只不過是第二次見賀云曙,第一次見面就是君再來,賀云曙跟在厲戎身邊穿過走廊,走路多少有點不自然,眉眼含著春意,一看就知道昨晚發生過什么。所以他印象中的賀云曙就是個美貌omega而已,完全沒料到對方會突然發難。 賀云曙修長的手指捏在他脖頸上,釋放出有分寸的壓力,臉上沒什么表情,聲音和手指一樣冷冰冰的:“見到我這事,一個字也別說?!?/br> 顧鄉鄉說不出話,艱難地連連點頭。 賀云曙輕輕放他站好,漫不經心地剝開棒棒糖的包裝,舔了舔粉色的糖球:“草莓味,味道不錯?!?/br> 靠,變臉嗎?顧鄉鄉看著他轉身出去,還是沒忍住,不管不顧地說道:“相信你男人!”賀云曙頭都沒回一下,也不知道他究竟聽到沒有。 顧鄉鄉憂傷地想,我可盡力了啊,戎哥。 * “回來了?”于弦歌笑著抬頭望向賀云曙。 桌子上菜已經上得七七八八,水晶杯中也斟滿了澄紅的酒液。賀云曙在她對面坐下來,抬眸同她對視。 于弦歌也不邀賀云曙,端起酒杯自己一口干了,放下酒杯輕輕地嘆了口氣:“有些話,我實在找不到人說。再憋下去要憋出病了?!?/br> 來了。賀云曙心里微微一動,面上將關切和好奇表現得恰到好處:“你說吧,我都聽著?!?/br> 這個故事他其實已經知道大概,但比他知道得更齷齪一些。 于弦歌本來對婚姻不感興趣,被呂思銘鍥而不舍的追求打動,覺得他算得上是真誠可靠,答應了他的求婚。但兩個人注冊結婚之后,呂思銘開始表現出過強的嫉妒心和占有欲,從瞞著于弦歌報名要她去上婚前教育課開始,愈演愈烈,漸漸開始要求她與男性友人斷交、辭掉發展正好的工作。于弦歌不愿意,他甚至拍下兩個人在床上的畫面來要挾她。 于弦歌嘗試用丈夫太愛自己太怕失去來解釋他的過激行為,卻意外發現呂思銘手機那個標注為“米總”的聯系人并不是他的上司,是某間酒吧的酒托女郎。沒有來得及清空的聊天記錄里,呂思銘告訴她,在老婆身上得不到滿足的征服欲,只有在她身上才能實現。 賀云曙壓下惡心的情緒,輕聲問:“然后呢?” 于弦歌用小拇指輕輕抹過眼角,沒有讓眼淚掉下來:“然后你不是知道了么,他病了,病得有點嚴重?!?/br> 賀云曙試探著開口道:“那……是什么病???” 于弦歌忽然笑了起來,抬眸狡黠地看著賀云曙:“親愛的,你該不會以為真是老天有眼吧?” 賀云曙感覺心跳加快了一些,他抬頭同于弦歌對視:“所以?” “嗯,指望不上老天。我決定自己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