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選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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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在上。 芬奇·格蘭德爾對天發誓,當他的分隊長興致勃勃地攬著他的肩,要“喝點兒酒”來慶祝他成為騎士團一員的時候,他絕對不知道隊長指的是這個意思。作為在教會學院訓練了三年的見習生,芬奇的故鄉并不在王城,他來自一個距離納吉亥爾千里之遙的小城鎮,在他們老家,如果有人對你說“喝點兒酒”,那意思就是穿得隨便一點兒,在日薄西山的時候去鎮中心的小酒館去噸上幾杯,也許那兒會有個長得不賴胸脯不小的女招待讓人想入非非,但大家的重心無疑還是在酒上。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那些平日嚴肅的同僚們褪去了自己的鎧甲,換上最招搖講究的常服,手里端著一杯容量跟鳥食兒差不多的干紅裝模作樣,以便于隨時飲盡,好叫來那些年輕貌美衣著暴露的姑娘們斟滿自己的酒?!澳€想要添點兒酒嗎?”一個身著薄紗的女郎突然單手端著托盤在他面前蹲下身子,伸出纖細的手腕指著他手中的小杯?!斑?!不了、謝謝?!彼琶μЦ呤滞?,假裝自己沒看見那姑娘幾乎擠到他面前的雪白胸脯。他似乎把那女郎逗樂了,她咯咯地笑著收回手,像是故意和他打趣似的問道:“那您想要點兒別的什么嗎?我能給您比酒更好喝的東西呢?!?/br> 這下更讓年輕的新晉騎士難堪了,他索性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撥浪鼓似的搖著腦袋,直到那姑娘悻悻離去。 “那姑娘喜歡你,格蘭德爾,我敢打賭你剛剛要是跟她走她能給你打個折?!彼姆株犻L一口酒氣噴在他的臉上?!鞍?,您一定想多了!”芬奇紅著臉繼續搖著頭,“再說……在這地方她們可能對誰都這樣講?!彼f的“這地方”有名字,這家名為“夜鶯之眼”的酒館位于納吉亥爾的下城區偏北,雖說是酒館,可往來的客人都對它的另一重身份心知肚明:這還納吉亥北城區最大的娼館,只要獻上幾枚金幣就足夠讓你快活一整夜。 “胡說,那怎么不見她對我講!”分隊長大力地拍著芬奇的肩,“今天是值得慶祝的日子,孩子,別拘束,玩得開心點兒。你要是沒看上剛才那位就再多留意,有中意的就告訴我,你今晚的開銷都記在我賬上?!本驮诜移嬖噲D張嘴辯解的時候,他的上司突然嚴肅地把食指貼上新晉騎士的嘴,“閉嘴,小鬼,我可不希望我隊里的男人在今晚過后還是個雛兒?!?/br> 女神在上。芬奇·格蘭德爾再一次在心中祈禱著,他在教會學院待著的時候可不知道成為一名騎士就非得告別處子之身——還是以這種異常尷尬的方式。他有一百種別的方式證明他對騎士團的忠心,就非得要這樣不可嗎? 當他暗自苦惱的時候,四周的光線忽地暗了下來。遠處的舞臺上突然跳上一位報幕的侍者,他朝眾人鞠躬,并高聲宣布著:“今晚的原定的舞者普麗姆蘿絲女士今日身體不適,不能登臺,望請大家見諒……”臺下傳來一片不滿的噓聲,就連身旁的分隊長也咳了咳了嗓子以示遺憾,“請安靜,請安靜——”那侍者淡然地抬手安撫著臺下的顧客,“為表歉意,我們為大家安排了新的余興節目,請讓我們歡迎哈塔蘭墜落的晨星,希望他的表演能令大家滿意?!?/br> 這報幕似乎一舉挽回了“夜鶯之眼”的信譽,臺下原先唏噓的客人們突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在喧鬧之間,芬奇試著高聲問向他的上司:“他剛剛說‘哈塔蘭’?”“你沒聽錯?!蹦觊L的騎士答道,“當年那些騎在我們脖子上的家伙們都變成了奴隸,現如今你們能喝著小酒欣賞那些白耗子光著屁股跳舞,都得感激我們當年的浴血奮戰?!?/br> 芬奇并未對他的言語做出評價,他轉過頭,有些好奇地望向打著微光的舞臺??拷L廊的那側幕簾被拉開了,一位身著白袍的年輕人赤著腳朝中央走去,仿佛白色的流星劃過天幕。他白色的長發幾乎快到腰際,隨著輕快的腳步晃動著,他看上去和這環境格格不入——他沒穿著什么過于暴露的衣服好凸顯他的腰身,也沒什么繁瑣的飾物裝點他的面龐,寬松的白袍垂到腳踝,腰間系著橄欖葉狀的金色絲帶。他不應當出現在這里,芬奇驀地想到,他更適合被放在那些寫著神話與歌謠的史詩里,懷抱著豎琴輕吟著自己作的詩;或者化作一株水仙,生長在清澈的河畔。 等他邁向舞臺中央站定的時候,芬奇這才發現他確實像一位真正的游吟詩人那樣懷抱著一架淺色的豎琴,他信手撥弄著琴弦,那不是什么復雜悠揚的樂音,但從他的指尖流出的音符仿佛染上了奇異的魔法,讓人不禁聚精會神地傾聽。他隨意彈奏了一會兒,就緩下手來,抬眼注視著前方,對著空無一物的未知淺唱低吟: “當四十個冬天圍攻你的朱顏……” 那是個過于年輕的聲音,年輕得過分也平穩的過頭,芬奇不禁暗自猜想他究竟要唱上多少遍才能像現在這樣波瀾不驚。 “當四十個冬天圍攻你的朱顏, 在你美的園地挖下深的戰壕, 你青春的華服,那么被人艷羨, 將成襤褸的敗絮,誰也不要瞧: 那時人若問起你的美在何處, 哪里是你那少壯年華的寶藏, 你說,“在我這雙深陷的眼眶里, 是貪婪的羞恥,和無益的頌揚?!?/br> 你的美的用途會更值得贊美 ……” 那首詩過于奇異又過于短暫的歌,芬奇還沒來得及仔細回想就匆匆結束了。那位年輕的“詩人”很快就將豎琴放在腳下,原地旋轉起來。他雙臂抱肩,修長的小腿在白袍下時隱時現,腳尖離地又落下,腳踝上的金色小鈴頻頻作響,像一條柔軟的小蛇那樣隨著吹笛人的音樂悠然起舞,起伏的波浪從臂彎傳到指尖。伴隨著最后一個休止符,他突然整個身子低垂下來,朝前方垂下自己的頭顱,雙臂在身后高舉騰飛,像只試圖起飛的天鵝。 他沒能成功起飛,因為四周燈光亮起,光柵向舞臺中央合攏。于是他在眾人的歡呼與口哨聲中悄然退場。 芬奇長長地呼出口氣來,他的隊長和旁人大聲開著玩笑,諸如那個哈塔蘭人的一晚要多少錢才能買到,他不想去聽,酒館的空氣突然沉悶得嚇人,他想要站起來去窗前透會氣,他幾乎差點兒就成功了,如果不是有什么人突然擋在他面前的話。 “嘿,騎士大人?!?/br> 那個方才在臺上萬眾矚目的哈塔蘭少年突然大大方方地站在他的面前,距離如此之近,以至于芬奇能分辨出他眼瞳的色澤:介于灰色和銀色之間,在跳動的燭火下閃閃發光?!跋胱屛規湍睃c兒酒嗎?我看到您的杯子空了?!蹦巧倌瓿A苏Q劬η纹さ貑柕?。 芬奇·格蘭德爾鬼使神差地向前伸出了舉杯的手。 “這是南郡的新產的白葡萄酒,和運往城堡的是同一批貨。您會喜歡喝的,我覺得它很適合您,瞧——”他慢悠悠地斟滿對騎士的小杯,“它的顏色就像您的頭發那樣好看?!狈移嫦乱庾R地撓了撓自己的腦殼,這只能讓他的頭發更加亂蓬蓬,芬奇·格蘭德爾,老家距離納吉亥爾千里之遙,他的父親是個農夫,母親是個擠奶工,他的頭發和母親如出一轍,“就像那些給牛喂的稻草”他父親總是這樣說他們母子,然后隨手揉亂男孩的短發。 “像是黃金蒙上輕紗,就連早上八點的太陽都要嫉妒它們的色彩?!蹦莻€哈塔蘭少年陳述道。 芬奇幾乎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還沒等嘗出味道就感覺到腹中微熱,他盡可能不露聲色地咳嗽著,假裝沒看見身旁隊長若有所思的微笑?!澳梢月c喝,”那少年舉起手中的銀色酒壺,“還有不少呢——誒呀?!?/br> 他把銀壺的壺嘴向下,幾滴酒順著壺身滑落,就再不剩什么了?!八樟?,真是抱歉?!卑装l少年毫無歉意地沖芬奇笑了笑,繼而理所應當地說著,“不過我那里還有好多,也許您愿意賞光去樓上與我喝上幾杯?” 芬奇慌忙地擺著手,表示自己其實并不熱衷與飲酒…… “或者一些茶?”哈塔蘭人耐心的詢問他,“綠茶、紅茶、烏龍茶……來吧,騎士大人,總有一杯茶您會喜歡,還能幫您醒醒酒?!?/br> “不,呃,謝了,恐怕我這會兒什么都不想喝——嗷!”芬奇隨著后腦的刺痛回首望去,他的隊長以一種相當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對他怒目而視。哈塔蘭少年的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徘徊許久,從芬奇胸前閃亮的騎士團徽章掃向騎士年輕的臉,等他再度開口時,他換上了一種和方才講話、和方才在臺上唱歌完全不同的聲調,如果他的發梢會動,它們一定會在此時變成萬千條白色的小蛇,用貪婪的目光緊緊盯住面前的獵物,只有石頭才會在它們的注視下無動于衷?!拔覀兛梢噪S便喝點別的什么,也可以什么都不喝,我英俊的騎士,我只是在邀請你和我共赴夢鄉?!?/br> 芬奇·格蘭德爾大夢初醒般回想起自己身處何地,他在納吉亥爾的下城區偏北,“夜鶯之眼”是此地規模最大名氣最高的娼館,他的隊長帶他來到此地就是為了讓他在成為一名真正的騎士之前擺脫處子之身,他面前站著一位年輕美麗的哈塔蘭舞者,這屋子里幾乎所有的男人都想和他共同飲酒飲茶飲隨便什么玩意兒,而后共赴巫山。 然而芬奇·格蘭德爾是一名騎士,品行正直,信仰彌堅,時時刻刻將騎士之道記在腦中,行在腳下,誠實是他必須踐行的品德,所以他會承認,作為一名成年男性,他和這屋子里的其他男人一樣會對眼前的雌雄莫辨的白發少年想入非非,但他仍舊必須坦誠相告,因為一旦他隱瞞真相就會讓自己胸前的徽章蒙羞,于是他說: “很抱歉,我其實很希望能和你一起喝點什么,但是我口袋里連一枚金幣都沒有?!?/br> 這話著實出乎那位少年的意料,他的眉梢輕挑,嘴唇微張。 而芬奇依然誠實地補充著,不顧他的隊長在他身后瘋狂地揉著額角,“我聽人說和你共處一室的價格一定不菲,我只是個普通的騎士,不是你口中的什么‘騎士大人’,如果你想要賺錢的話,你應該去問問其他的客人,而不是問我?!?/br> 令人窒息的沉默像晨霧那樣蔓延開來,不知為何芬奇比剛才感覺舒暢不少,他終于說出了自己心中的話,只是那個放在還對他微笑的少年一定會在停罷這番話后留下一個鄙夷的神色而后揚長而去,誠實的代價讓他有些許落寞。而他的隊長似乎正奮力從口袋里掏出點什么,好證明他手下的男孩其實完全付得起這個價格。 “我不要你的錢?!?/br> 年輕的哈塔蘭娼妓突然開口,他以一種好奇的眼神瞧著芬奇,就好像在瞧什么八輩子沒見過的異大陸珍奇生物?!澳闱?,我今晚本來應該休息,我只是替我的姐妹來跳舞的,所以我有權選擇自己的客人,有時候我會選擇能給我很多金幣的客人,有時候我會選擇身材健碩的客人,但今晚…… “今晚我想要選自己喜歡的客人?!?/br> “而你頭發的顏色很好看,剛好是我今晚最喜歡的顏色?!彼贻p的騎士伸出手。 芬奇握住了那只手,畢竟誠實是騎士必須遵從的美德。